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492)
待雨势渐住,天地安然。
乐无涯倚着树,闭着眼睛,睫毛发颤,试图找回自己身子的重心。
项知节静静凝望着他,带着某种固执的虔诚,沿着他紧实漂亮的腰线,认真又仔细地研磨推揉着,恨不得像捏陶人一样,将自己的真心和着水液,一点点揉进乐无涯的骨血里去。
乐无涯只觉熨帖舒服,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把微乱的腰带和衣裳整理妥当。
项知节提问:“老师,能走吗?”
乐无涯:“笑话。你当你多能耐啊?”
说完,他一步迈出去,就直挺挺软在了项知节怀里。
乐无涯:“……”
项知节忍不住笑了一声。
乐无涯竭力把气力灌注到双腿上,假装很见过世面的样子:“美死你了吧。”
项知节还想说什么,忽的闭上了嘴,压住小腹,倒抽一口冷气。
乐无涯睨了他一眼:“疼了?”
项知节苍白地一笑:“不疼。”
乐无涯:“……”
装样。
刚才横冲直撞差点把树撞断的时候可没见你唧唧歪歪的。
尽管这么想着,乐无涯还是弯下了腰:“叫我看看。”
待项知节一揭开衣裳,乐无涯的眉毛才皱了起来:“怎么这么大一条口子?”
项知节:“不碍事的。”
乐无涯伸手按了按那创口位置,惹得他一阵倒吸凉气,伸手攥住了乐无涯的腕子,楚楚可怜地咬着唇,小幅度地摇着头。
乐无涯当机立断:“下山去,给你裹伤。”
幸好,拖着周文昌走出不久后,他们遇到了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两个人。
汪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欣喜道:“大……六皇子!大人!”
“来得正好。你办事办得漂亮,等回了京,我就给你请赏去。”说着,乐无涯把死狗似的周文昌往他面前一扔,揽住了项知节,“他归我,这个归你。”
说着,他转向了裘斯年,恰到好处地蹙眉:“这位是……?”
汪承方才已经见到了裘斯年空空荡荡的嘴巴,不知道了几轮歉,听乐无涯问起,赶忙介绍道:“大人,这位是裘兄。他言辞不顺,但会写字。多亏有他搭救,我才捡回一条命来。”
他复又向裘斯年道:“裘兄,这便是我家闻人大人。”
裘斯年不语,只是垂下了视线,看向乐无涯微微打着摆子的腿,和项知节裤子上斑驳的痕迹。
他收回了视线,悠悠地看向远方。
好在天色如墨,瞧不出他脸红。
见他一脸矜傲,不愿搭话,汪承垂下眸来。
从他无舌的特征,汪承隐隐猜中了他的身份,进而也对纪准的身份有了一定的揣测。
他既不愿让大人在他心里落个不好的印象,将来在皇上面前嚼……乱写,又不愿让大人因为他的倨傲而不满,便温和地从中转圜:“大人,趁着雨停,咱们速速下山吧。”
第311章 斗法(六)
项知节一路下山时,将路上发现的几具尸身的位置都做了标记,以待后续收殓。
山下景象,算是乱中有序。
不少原来的守矿官兵已然溃逃,至于那些受伤的、跑不动的、胆子小的,亲身经历了这么一次山崩地裂,意志也随之崩塌了。
他们全成了活着的人证。
不等如风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他们就争相扑跪而来,竹筒倒豆子似的,对着如风把矿山泥石流的真相和私隐和盘托出。
如风听得瞠目结舌。
什么,小连子山矿山暴动?
什么,朝廷派来的矿监被杀了?
连地方督抚都无权节制、可以替皇上大肆捞钱盘剥的矿监,被人操着铲子拍死了?
什么,三百矿工都被灭口了?
什么,周县令杀疯了,还要灭这些灭了别人口的官兵的口?
无怪如风深受震撼。
六皇子关怀闻人大人,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丹绥县的治理情况,担心那是个虎狼之地。
然而一入晋南,他们听入耳中的,无不是关于周文昌的溢美之词。
昨日宿在邻县驿站时,驿丞也真心实意地叹道,怎么偏生是丹绥县遭了灾,希望周县令莫要受天灾牵连才好。
这位县令大人,可谓是美名远扬。
如今看来,真他奶奶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如风虽是慨叹于此人的胆大妄为,但眼睁睁看着项知节在乐无涯的搀扶中踉跄着走下山来,小腹处的衣裳被鲜血洇染开来,还是吓得直扑了上去:“爷,他们不会连你的口都敢灭吧?!”
项知节柔声道:“如风,谨言。”
说完,他偏过脸去,与乐无涯对视了。
乐无涯受如风言语启发,灵感迸发,往地上丢了个眼神。
项知节乖巧领命,往后一倒,在裘斯年的怀里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随他而来的工部侍郎被临时抓了壮丁,去勘探有无再次发生泥石流的风险,一回来就撞见这个场面,差点当场嘎的一声死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乐无涯把项知节安顿好,便撑着微微发软的腿,自然而然地接管了救灾工作的现场指挥。
纪准已经追上了那个负责引爆炸·药的随从,将其打晕,捉拿归案。
林师爷被捆在停尸的棚子里。
棚子未被泥石流冲毁,他性命大体无恙,只不过受惊过甚,一直以来对周文昌的信念也崩塌殆尽,直到现在眼睛都是直的。
周文焕则被捆成了粽子,丢在了一处临时搭建的破雨棚下。
这是如风的主意。
他敏锐地察觉到,周文焕在这些矿工心目中的地位不低,怕是仗了他亲哥的势,在丹绥小县做了许久的“二天子”。
于是,如风把这人脸上抹满了污泥,捆猪一样撂在这个开阔地上,任来往的幸存官兵参观。
见周文焕落到此等田地,官兵们便自觉事迹败露,为戴罪立功,个个抢着招供。
乐无涯去看望他时,周文焕本来是面如死灰的。
眼见乐无涯现身,他眼前一亮,竭力坐直了身子,努力地想要撑出个人架子出来,还想要站起身来,无奈有心无力,只得作罢。
如风嘴子虽碎,办事却格外周全,把他膝盖上都捆了一圈麻绳,以阻碍牵绊他的关节活动,派来看守他的人,也都是从府里带来的侍卫。
他插翅难飞。
这也是这回外勤,项知节选择带着如风,而留姜鹤在京中看家的缘故。
遇到正经大事,如风办事包稳,比偶尔抽风的姜鹤要稳健许多。
周文焕分得清局势。
他晓得大势已去了。
此刻,他唯一关怀的、心焦的,只剩下了一件事:“闻人……宪台,我大哥呢?”
乐无涯简单答道:“活着。”
周文焕心中一块大石骤然落下,一滴眼泪怔怔地落下。
饶是乐无涯知道这玩意儿非是善茬,见此情状,也微微敛起了张扬的眉眼:“你就这般关怀他么?”
周文焕不语。
事到如今,言何益哉?
乐无涯注视他良久:“你不后悔么?”
仍是无言。
乐无涯忽然一笑,单膝跪地:“装死呢?”
“是不是想着,成王败寇,无所谓了?”
周文焕被他神经质的举动吓了一跳,蹙眉看向这个带着几分狐鬼气息的年轻官员。
一股浓浓的嫉恨毒火涌上心头,把他的眼睛都染红了几分。
他从不吝爱功名。
他是替周文昌不平。
兄长是书香门第出身,是榜眼。
论出身,论才能,论治理能力,兄长都是一等一的。
但他却沦落在这边陲小县挣扎十年,被迫和贪狼狠豺为伍,为了博取这些该死的矿监的信任,被迫自污,勤勤恳恳地替朝廷挖掘蠹虫,反遭矿工暴·动牵连,这后果却要他来承担。
这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