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366)
……
从张府出来后,被下了闭口令的元子晋眼看四下再无旁人,才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个黄州案里,还有张凯的事情呢?”
乐无涯跨上小黄马,与他并肩返回府衙,一路上像说书似的,将那段旧事娓娓道来。
元子晋听得义愤填膺,却又忍不住狐疑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啊?”
乐无涯面不改色地扯谎:“六皇子同我说的。”
元子晋果然被轻易说服,不再追根究底:“照你说,那张粤虽说不做人,但对他这个亲侄子,倒还是蛮好的。”
乐无涯:“好个屁。我诓他呢。”
元子晋:“……啊?”
“张粤那个老匹夫,软蛋了一辈子,哪里长得出那么硬的骨头?”乐无涯评点道,“他无非是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黄州假宝案里的涉案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人侥幸活着,他们手头上可没有饶高明那样实在的证据,即使出首状告,怕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因此,真正能坐实诬告的,八成只有饶高明那一桩。”
元子晋简直要出离愤怒了:“……怎么可以这样?”
“不止如此。”乐无涯目视前方,一扫方才的嚣张跋扈,语气平静,“张粤还会辩称是手下察查不严,他只是被欺瞒了;刑求时致人死伤,也是那一干黄州酷吏下手太狠,他只是渎职失察,而非有意构陷。”
旧案难翻,便难在这上头了。
“所以,他才不要死呢。他是替当今皇上办事时,错了主意,才干下了这桩脏案,若是皇上肯顾念旧情,网开一面,把他在牢里关上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再判他个抄家流放便罢了,他还能白捡一条小命,何乐而不为?”
元子晋不问还好,一番盘问下来,生了一肚子闲气。
他忍不住问:“那你跑来跟张凯嘚瑟什么?”
“我哪里嘚瑟了?”乐无涯一脸无辜,“我说的是真的呀。张粤就算不死,也必然倒台;张凯没有了后台,依附我便是他最好的出路了。我两次亲自上门拜访,第一次给他送了情报,第二次给他送了生路,我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善人。”
元子晋:“……”
乐无涯这话说得的确没什么毛病,但不妨碍内容实在是太过讨打,听得他拳头都硬了。
“再说了,我这不是怕张粤不死么。”在元子晋竭力控制自己揍人的欲望时,乐无涯再度语出惊人了,“我来推他侄子一把,送他们俩一起亲亲热热地上西天。不好么?”
这才是乐无涯的真正目的。
张凯手下那位的“席爷”,是桐州最大的倭寇头子。
若自己不登门刺激他一把,张继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搞不好真的会偃旗息鼓,夹起尾巴做人。
那席爷眼见他失权,必然会带着手下倭寇作鸟兽状散。
这样可不好。
他得让张凯笼络住席爷,别叫他跑了,万一流散他州,必然遗毒无穷。
至于他怎么笼络,乐无涯就管不着了。
虽说张凯没有权了,可他还有钱呀。
自己还没把他榨干、用尽,他怎么能放弃搞事呢?
况且……
有了席爷撑腰,这么多年来,张凯可要比他那在朝为官、靠趋奉着皇上讨生活的叔父的腰杆儿硬多了。
这么一个横行无忌惯了的家伙,被自己生生欺上门来,当作落水狗,奚落痛揍了一顿……
乐无涯露出了漂亮的笑容。
发疯吧。
发点疯好啊。
不发疯,我也不好意思弄死你不是?
……
上京。
替乐无涯办过事后,郑邈便自去准备考核事宜。
他的事迹、操守、才具从来是无可挑剔,但因为朝中无人,他多数时候得的都是“中等”评价。
然而,今年评议过程中,桐州屡传捷报,连一条商船都能大破倭寇埋伏,斩获倭人无数,哄得圣心大悦,御笔亲批,给桐州上属的三司全给了“上等”评价。
丰隆、凌英勋皆是大喜过望,私下聚会时,连赞那闻人知府是一员福将。
而郑邈颇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辛苦三年,竟是靠一个得力属下才得了“上等”评价。
这到哪里说理去?
在他即将准备打道回府的前天,忙于黄州假宝案的会审事宜的大理寺卿张远业,竟主动请了郑邈前往大理寺相会,美其名曰“回旧部看看”。
但郑邈太了解张远业的性情了。
刚一打上照面,他便单刀直入道:“有什么难事找我?速速说罢,别耽误功夫。我只待半日,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
张远业神色晦暗,默然不语。
他抓住郑邈衣袖,一路将他引至公事房,先安顿他坐下,旋即用密钥打开一方专门储存证物的格子。
张远业说:“现已查明,是张粤派亲信韩猛,前往黄州宣县的三皈寺,销毁罪证,只是这消息来自哪里,他讳莫如深,始终不肯招供。我猜想是他侄子张凯从哪里得了信,报知了他,可六皇子亲自跑了一趟桐州,也没查出张凯同样参与此案的证据来。”
郑邈托腮玩笑道:“那我又能做什么呢?替你掐算掐算,是哪位神仙天降神罚,让张粤时隔多年,突然福至心灵,不远千里跑到那三皈寺里销毁罪证,结果被抓了个人赃俱获?”
“……不是这件事。”张远业叹息一声,“有样证物,我看着眼熟,但不敢下定论,便请你来帮我相看相看。”
说着,他从证物格中捧出了一件玄狐大氅:“三皈寺僧人上衙告状,告的是韩猛侵吞财物,谋财害命。这件狐皮大氅,便是他谋夺的……”
不等张远业将话说尽,郑邈猛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大氅跟前,攥住了一角温暖的皮毛。
因为用力过猛,腕子都隐隐发起颤来。
见他如此表现,张远业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就是说,我没有看走眼。……这就是那位大人的东西,对吧?”
第223章 风骤(二)
郑邈离京那日,只见笑语盈街,人头攒动。
他恍然想起,今天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他仰起头,望向泛黄的天空,思绪不受控地飘回了往昔。
那是天定十四年的春日,郑邈站在贡院张贴的红榜下,伸着手指,踮着脚尖,点数着自己所在的位次。
每个考生最关注的,自然都是自己的排名。
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个名字,注定烙印在每个人心中——会元。
他会是天之骄子,是令所有考生羡而妒、敬而慕的存在。
考生们总会忍不住想:
那是个怎样的人?
他来自何方?
人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又比他差在哪里?
经过查点,郑邈确认自己位列贡榜第二十位。
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榜首。
而当时还不曾与他结识的小兔崽子,正骑在所有人脑袋顶上,无声地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命中注定要名扬天下。
他是个到哪里都要拔头筹的家伙。
前世如此,或许……今生仍是恶习未改。
……
郑邈牵着马,顶着略带沙尘的春风,急急向前走去。
汪承快步跟上,低声提醒:“大人,今日风大,不宜上路,不若在上京再停留两日。”
郑邈回过头去,目光如炬,轻而易举地揭破了他的心思:“你是还想和那姜鹤交游两日吧。”
汪承低下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歉疚和无奈:“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近日,上京官场中最热门、最激动人心的话题,便是太常寺卿张粤的轰然倒台。
汪承在其中发挥了重大的作用,却无法同旁人言说。
他天性稳重,但到底年岁不大,胸中始终澎湃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仿佛一团火在心底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