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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187)

作者:骑鲸南去 时间:2025-11-22 11:18 标签:天之骄子 升级流 前世今生 朝堂

  裴鸣岐并不肯带走他。
  不仅不走,他还自作主张,强行要在南亭县衙留宿一晚。
  元子晋直着眼睛,戚戚然地缩在一旁。
  起先,跟着裴鸣岐向边地而来时,他满面的凄风苦雨,感觉自己是被发配边疆了。
  但他万没想到,裴鸣岐会把他塞到乐无涯这里来。
  他更是万万地想不到,裴鸣岐和乐无涯竟会熟络亲厚至此。
  元子晋心如死灰地认为,自己不仅仅是被发配边疆,还掉进了一个狐狸窝里。
  眼见自己被留在南亭县衙已成定局,他暗暗地发誓要守住本心。
  最起码,不要像父亲、六皇子、七皇子和裴将军一样,被乐无涯蛊惑吧?


第108章 竹马(一)
  孙县丞听闻一品大员的儿子要到他们南亭落脚历练时,以他官迷的本性,本该好好忙碌布置一番,拍足这小少爷的马屁。
  但孙汝呆坐衙门,扪心自问,不仅并不意外,甚至有了些麻木不仁的感觉:
  来就来呗。
  又不是皇上驾到了。
  他按规格摆下了一桌洗尘宴,招待元子晋和裴鸣岐。
  元子晋身在他乡,心神不定,毫无胃口,效仿鸡啄米,一口一口地叨着眼前的饭食。
  至于裴鸣岐,干脆就是心怀鬼胎,低着头剥了一大碗河虾肉,又一点不保留地全推到了乐无涯跟前,似是做贼心虚,一眼都不肯多看他。
  孙县丞察觉桌上气氛有异,当机立断,迅速走完了所有流程,笑意盎然地将失魂落魄的元子晋带到后衙刚拾掇出来的一间客房。
  门一合上,他的脸就木了:
  一天天的,过的什么日子。
  不想干了。
  刚冒出这个念头,他便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认定自己方才是撞了哪路过路邪神,才有了此等倒反天罡的念想。
  他立即双手合十,朝四面八方拜了拜:对不住,禄星大人,刚刚是小可一时情急,说了不算,有怪莫怪啊。
  他拜完神,乍一转身,就见裴鸣岐大张旗鼓地扛着他家县太爷,从院中央经过,把青石板路踏得橐橐有声。
  县太爷趴在他肩上,显然是懒得挣扎,正在懒洋洋地左看右看。
  孙县丞不敢细看,一个向后转,转得太猛,一脑袋撞上了元子晋的房门。
  元子晋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此地水深水浅,被这不甚客气的撞门声吓了一大跳后,犹豫片刻,不好意思立即大耍少爷脾气,便瓮声瓮气地在里面应道:“谁呀?”
  孙县丞心急火燎,用身体堵住了门:“好好的,没事儿!您甭出来!”
  闻言,元子晋顿时忧伤了。
  他堂堂一品大员家的二少爷,到了这边陲小镇,谁也不把他当盘菜,连出个门都要被人管着,束手束脚,全无自由。
  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在萦绕的淡淡乡愁里爬上床,抱着被子,在心里委屈地挑剔:怎么不是缎子面的?不是缎子面的怎么睡?
  元子晋一边委屈,一边沉沉地睡去了。
  ……
  察觉到孙县丞鬼鬼祟祟的视线,乐无涯安如泰山地伏在裴鸣岐肩上:“看你,害我一起丢人现眼。”
  裴鸣岐走成了一阵风:“你走得太慢了!”
  他急得像是要去入洞房,然而,等他把乐无涯卸在堂屋桌子上、转身去关门时,他那万丈高的心气儿忽然就消弭无形了。
  裴鸣岐双手搭在门扇之上,自己都觉得诧异。
  可他穷尽全身气力,都无法转过身去直视乐无涯。
  他低头,看向自己在地上反复摩挲的脚尖。
  他人高马大的一个男子汉,不过几息之间,竟变回了当年犯了错后、在乐家后墙处背着手、满心焦躁地团团转的小少爷。
  乐无涯见他背对着自己,不言不语地装死,顺手从旁边抄了个鸡毛掸子来,戳戳他的腰眼:“哎,干什么呢?来我屋里罚站?”
  乐无涯成功地把他戳得翻了个面。
  然而,裴鸣岐脑袋垂着,只给他看了个发冠。
  乐无涯盘腿坐在桌子上,才勉强和裴鸣岐的个头平齐。
  望着他这副样子,乐无涯的思绪也飘飘荡荡地回到了小时候。
  和他第无数次地吵了架后,乐无涯心里烦躁得很,巴望着他来跟自己说一声对不起。
  他等得心焦,索性撒开步子,跑到了后门处,扒着墙头,偷看他在自家门外滴溜溜地转的模样。
  乐无涯一边暗骂着怎么还不进来,还在这里学驴拉磨,一边一颗心像揉了醋似的,一个劲儿地发酸发软,恨不得跳出门去,把他拎着耳朵揪进自家门来。
  想到幼时两人隔着一堵墙互耍心眼的模样,乐无涯童心大发,想拿鸡毛掸子戳戳他的发冠,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掸子的另一端。
  “小乌鸦。”裴鸣岐喃喃的,“……乌鸦。”
  ……
  对裴鸣岐来说,他和乐无涯的好日子,结束在他被赫连彻射下马来的那一天。
  战后,他抱着乐无涯一声不吭地冲进铜马城中,想叫军医,可那两个字就像两团火似的,生生憋在他的胸腔里,只顾着灼烧他的五脏六腑,却始终吐不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有人撕心裂肺地喊着“裴小将军放手”,他才呆呆地依言放开,将昏迷不醒的乐无涯交了出去。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之所以叫不出声,是上下牙关咬得太死,根本松不开。
  他在夕阳之下,蹲在院外,听着三位军医火急火燎地商议要如何给乐无涯拔箭。
  裴鸣岐满手都是乐无涯的血,只能用肩膀擦了一下眼睛,发现眼底只是一味的酸痛,并没有泪。
  此时满地残阳,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上,当真分不清是光,还是血。
  乐无涯好容易被救活了,却撑着一口气,死活要回上京去,谁说他都不听。
  裴鸣岐气得捏紧了拳头,想要痛揍他一顿。
  可乐无涯躺在床上,足足流干了半身的血,身躯薄薄的,看上去已和被子融为一体。
  别说是吃他一拳,裴鸣岐怀疑他就算吹口气,也能把他这点所剩无几的生机给吹散了。
  硬的不行,他就来软的。
  他半跪在床边,苦苦哀求:“小乌鸦,别走了,你这身子回不了上京,路上就要被颠散架的。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乐无涯歪着头,虚弱苍白地对他一笑:“为了你,也要回去,死在半路才好。……将来等你老死了,我再嫁给你。到那时候,我青春正好,真是白白便宜你这糟老头子了。”
  听了他这绝妙的发言,裴鸣岐头昏脑涨,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但他哪里还顾得上风月,趁着无人,彻底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地拜了拜:“乌鸦,求你了,不回去,等养好伤,我和你一起回去,再也不回边地了,好不好?”
  乐无涯呼出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来:“我也求你了。”
  他那一双眼睛微微凹陷下去,更显得明亮夺人,几乎带了几分精怪的色彩:“……小凤凰,让我回该回的地方吧。”
  对彼时的裴鸣岐来说,他不能理解他口中“该回的地方”是哪里。
  以他十几年的人生阅历,除了自己身边,乐无涯没有什么该去的地方。
  那时,他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小乌鸦求他了。
  他向来是个嘴甜身软的家伙,“求求你了”这种没骨气的话,他张口就来。
  可裴鸣岐从来是不会拒绝他的“求”的。
  裴鸣岐的喉头哽了很久。
  待到喉咙里壅塞着的那股又涩又苦的气息散去,他听到自己一如既往地说:“好。”
  一路上,裴鸣岐买尽了能买的人参,简直是要把乐无涯腌进人参坛子里,甚至为了弄十根传说能把死人从奈何桥边救回来的百年老参,他一度离开护送的队伍,不眠不休一气策马跑到了江南去。
  裴鸣岐身负军职,不能在上京停留太久。
  和乐无涯作别时,他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魔障了似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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