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92)
惠贵妃摇摇头笑,没继续这个话题,反提起了四皇子的婚事,四皇子今年十七,朝臣命妇们明里暗里给她送了不少自家女儿的画像。
惠贵妃烦得不成样,抱怨过后,又问王妃:“你家秋秋呢?”
“秋秋才十五,还小。”
“不小了,”惠贵妃扬扬下巴,远远一指坐在东配殿下的德妃,“那位当年入府时,可不就十五,还有前朝那方……”
“打住打住,”王妃不客气地抬手,阻止了姐姐继续说,“皇家是皇家,我家秋秋是秋秋。”
——她才不想儿子那么早成家呢。
虽说宁王世子成婚后也不会开府别住,但弄个媳妇儿回来……终归让王妃心里有点别扭。
倒不是瞧不上别家姑娘,只是秋秋这样的,王妃总觉着应该找个踏实稳重的保护他,真找个武将家的小姐,又怕儿子被打……
思来想去,王妃也曾经动过找个男媳妇儿的念头。
不过想到这事儿就是一脑袋包,王妃便也学姐姐,不想提这事。
惠贵妃便换了个话题,“那,考虑秋秋的及冠礼了吗?权儿私下给我提了好几次,说他想要他父皇亲自给他挑一个字,而不是礼部取。”
锦朝男子二十及冠,适时要行冠礼。
此礼由家中长辈、一般是父亲,身着礼服、亲手给孩子三加冠:
一重布巾、一重帽、一重幞头,而后取赠字号,这才算成丁。
自然,三加冠的礼节在不同场合下略有不同:
皇家子弟的冠礼自然是重之又重,所用三加是绢帛布冠、皮弁和爵弁。宾客、礼官皆必不可少,还要郑重诵读祝辞、拜见父母后取字。
总之,有一套非常严格且流程完备的礼仪。
到寻常百姓家,三加冠就会被简化,有时只是父辈给子辈扎上发髻、簪上发簪,就算是完成。
不过无论宫里宫外,取字这一项都是冠礼里的重中之重。
不怪四皇子念着,就连太子、三皇子也都盼着及冠那一天。
除了封王称爵、被封太子,皇子公主在成婚前,最大的典礼就是及冠、及笄,通过字号,也能瞧出一些父母对孩子的期许。
“唉……”惠贵妃说着,又无奈一叹,“事又不是他想就能成的,陛下要平衡多少势力,何况太子的冠礼都还没办呢。”
王妃也跟着叹气,婚事他们夫妻没考虑,却结结实实犯愁了好一阵顾云秋的冠礼——
宁王对此事极为重视,顾云秋满十四岁后,他是隔两日就要窝在书房里查诗词、翻旧典。
选出来好几个字都不满意,到夜里睡到床上还要同她商量好几回。
时人取字,大多是对所叫之名的补充:
如著名诗人屈原,就是姓芈,屈氏,名平、字原,取义广平为原。
剩下一部字号,却是所叫之名的反义相对和联想延伸:
像曾点字子皙,就是取义:点为小黑,皙色为白;而赵云字子龙,也是因为有云从龙。
到顾云秋的名字,云字是族谱里定下的排字,秋是因为小孩诞生在中秋这夜,但秋日在诗词典籍里,却多主萧瑟肃杀,与他家孩子的本性相悖。
取义丰收时节,又显得不够雅致,宁王担心儿子不喜欢。
……
想到这儿,王妃摆摆手,“别提了,他爹都快愁死了。”
姊妹俩对视一眼,最终都是摇摇头,换了旁的事情聊:
儿孙自有儿孙福,很多事到时候再说吧。
陪着太后守完岁,这日入宫的任务才算完成。
宁王婉拒了皇帝的要求,没在宫里原本供给宁王居住的永宁殿留宿,而是坚持带着妻儿还府。
子夜的京城又飘起小雪,宁王策马、顾云秋和王妃坐车。
爬到用炉子熏得热乎乎的车上,王妃第一时间给顾云秋盖上了车上的暖毯,而顾云秋嘿嘿乐着、变戏法儿般从怀里掏出一枝漂亮的红梅:
“给阿娘!”
王妃爱梅,王府观月堂后也有好大一片红梅。
虽说也有花匠用心侍弄培植,但远没有顾云秋手中这一支漂亮——
墨黑枝干遒劲,三两枝丫上,含苞欲放的骨朵和已经盛放的点点红梅淬雪,似乎临摹下来就是一副清雅而色彩丰富的雪中红梅图。
王妃爱不释手,轻轻碰碰上面梅瓣,“秋秋打哪儿折的?”
顾云秋想也没想,“寿安宫后院里。”
寿安宫后院的梅花,是整个禁城内最好的。
除了红梅,还有白梅、绿梅、黄梅等,都由专门的花匠负责侍弄,有时还要从各地捆扎好当地泥土、一整树地移栽来。
太后喜欢花,倒不单爱梅。
只是这寿安宫里的花……
王妃好笑地揉揉儿子脑袋,想起长姊那番话——谁说孩子不闯祸了。
不过闯祸也可爱,她捏了捏孩子脸颊,暂且将那梅枝插|在车窗边,“对了,秋秋想过将来想要个什么字号没?”
……字号?
顾云秋心头一跳。
王妃将今日惠贵妃所言转述了一道,顺便偷偷告诉儿子,“你父王愁这事已经好几个月没睡好了,他给你选的那些字,都可以编出一本小册子。”
“啊……”顾云秋讪笑了一下,低头轻轻抠了一下身上的绒毯,“我十五都没满呢,这不还有……五年吗?”
宁王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
何况——
顾云秋拢着绒毯往车厢后一缩,等他二十岁时,或许宁王也不用考虑这事。
“五年可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王妃没看着顾云秋脸上一瞬的异样,只继续说,“秋秋也认真想想,若有想要的,直管给你父王讲。”
顾云秋看宁王妃半晌后,忽然拉高绒毯:
“阿爹取什么我都喜欢,我困了,阿娘到府上叫我!”
王妃奇怪地转过头,却发现孩子已给自己蛄蛹成一团,绒毯盖到脑门上。
想着他可能确实累了,王妃没说什么,只是替顾云秋掖了掖脚边的绒毯,然后挪坐到车壁这边。
顾云秋当然没睡。
他隔着绒毯感觉到王妃动作,意识到——她坐到车壁这儿,正好能替他挡下从车帘内渗漏进来的寒风。
顾云秋忍不住咬紧了嘴唇,眼睛滴溜溜转两圈后,立刻紧紧闭上。
王妃这样,会让他忍不住想起前世的。
前世,他也和四皇子一样,真真切切盼着自己崇敬的父亲,给自己挑选一个好听的字号,并办一场盛大的及冠礼。
趁着宫门启闭发出巨大声响,顾云秋闷闷地吸了下鼻子。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他十五岁时,宁王就已经在悄悄准备给他的及冠礼和字号,甚至郑重其事到发愁犯难的地步。
等马车驶出宫禁,顾云秋深吸一口气,悄悄调整好情绪:
宁王和王妃这样好。
这一世的李从舟,一定不会再染上那样的疯病了。
○○○
就这样一年过去。
转年开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西北稳定的情势,却随着渐暖的天气陡转直下。
原本两派对立的十二翟王,在三月时突然结束分裂,悉数统归到了荷娜王妃的麾下。
由她调遣、声东击西,险些从黑水关西北的乌苏布诺山攻入关内。
这一战损失惨重,不仅是调遣过去的军队不够用,乌苏布诺山夹在中原通往西域的官道上,被西戎占据后,中原和西域的交流也算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