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396)
在他这间牢房外、大约两三尺,有条从他角度看深不见底的沟,沟里密密麻麻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蛇。
这条“蛇沟”宽足一丈,像是条天堑,单独隔开了他这间牢房。
而蛇沟的两头穿过了牢房外的两侧墙壁,看起来是连通的,能够通往另外的地方。
牢房里面有排水口,中间又有连通的沟渠,只怕这处地方原也是地下的水道。
云秋前世在京城地下见过这样的,当时他那群狐朋狗友告诉他,能带他到“地下世界”看新鲜。
他一时好奇跟着去,结果发现京城地下别有洞天:
六国乱世时,陈国的国度就是被晋国用水倒灌给淹没的,晋国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了国都。
因此太|祖当年建都,不仅考虑了城防地势,也极重视地下的排水设施。
那些地下沟渠高的足有三丈许,最宽处甚至能航船,且水道四通八达、连通京畿河道是活水。
干旱时能取水备用,便是遇上雨季连日暴雨,锦朝建国至今二百余年,还从未在史籍中见过一回记载说京城淹水。
那时候朋友带他从白楼下去,支付上一锭银子,还能乘坐改造过的小皮筏在地下水道里航行游览一圈。
云秋因此见过住在水道里的人,而那经营皮筏生意的小船工还介绍说,有些江湖道上的人,也会在地下拉帮结派。
眼前的蛇沟宽度和纵深都能对得上,云秋点点头,应当是地下水道没错了。
对面的方锦弦等了半晌,云秋却没有露出他意料中的惊慌,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遂挑挑眉,“你倒不怕蛇?”
云秋耸耸肩,心说蛇哪有人可怕。
方锦弦瞧着他,忽然闷闷笑起来,然后他拍拍手,“不错,有点儿意思。”
云秋听着他这样怪笑,又在心里确认了一遍:
确实是,人更可怕。
笑了一会儿笑够了,方锦弦冲云秋扬扬下巴,“知道我是谁么?”
云秋点点头:“襄平侯。”
“哦,那看来本侯爷挺有名的,”方锦弦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问道:“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云秋:“……”
他无奈地看看襄平侯,又分别看那两个手持火把的侍卫一眼,最后才唉了一声、给那个枕头拖过来坐下。
“侯爷,我猜平常没人陪你聊天。”
方锦弦挑挑眉。
“小民普通生意人,跟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还能是为什么?您这不是没话找话逗我呢?”
云秋这话说完,方锦弦只是愣了愣。
反是那两个手持火把的护卫变了脸色,纷纷惊恐地看向云秋,其中一个的手都颤抖起来,连带那火把的火光也摇晃。
摇曳火光晃到了方锦弦的眼睛,他啧了一声回神,面无表情地扫了那护卫一眼。
护卫被那凌厉的眼刀一扫,当即吓得扑通跪下来,他一手高举火把,一边磕头认罪要襄平侯饶命。
偏他着急告求,手里火把也跟着他抖得越来越厉害,这下不仅是火光乱晃,还有不少火星扑出。
方锦弦哼了一声笑起来,手腕一翻,一道银华闪过,云秋都没看清楚他的武器是什么,那护卫就倒了。
喉咙破洞,鲜血不注往外涌。
他手里的火把也掉落在地板上,噗呲一声熄灭了。
本就不够明亮的房间,瞬间又变暗几分。
云秋看见剩下那个护卫吞了吞唾沫、额角上冷汗直流,但他一步都没敢动,持火把的手更是用力稳住。
方锦弦笑了笑,从侍卫身上收回视线,然后又转头看云秋,恢复成那副双手落膝的温和贵公子模样:
“抱歉,小云老板刚才说什么?”
“……”云秋坐在垫子上,以手托腮偏了偏头,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方锦弦不解地看着他,好奇催问,“云老板?”
“……鸡。”
方锦弦更听不懂了,脑袋都忍不住往云秋这边伸。
云秋嫌他笨,先指了地上那个死透的护卫,重新说了一遍鸡,然后又指指自己,“猴子。”
方锦弦缓缓眨了下眼,云秋则站起身、拎着自己的小枕头转回到床旁边,用屁股冲着方锦弦。
他趴在床沿,嘴里嘟嘟囔囔,“杀鸡儆猴嘛,我懂,不过我真的好饿啊,还有这牢房真的好冷。”
“您有功夫同我打哑谜、说废话,不如给我弄张软些的床或者厚褥子?然后我畏寒,晚上想要个炭盆,或者汤婆子!”
方锦弦看着云秋,半晌后忽然哈哈哈哈大笑出声,不是刚才那般的桀桀怪笑,而是真正的开怀大笑。
笑得剩下那个护卫也下意识颤了颤,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一步。
云秋则是忍不住地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嗓门这么大的吗?
地下水道回音很大好不好啦?
方锦弦笑了一阵终于擦擦眼泪停下,他饶有兴味地看着云秋背影,“……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云秋不以为意,“要杀你在苍溪城就杀了,何必这么麻烦?”
方锦弦又忍不住要笑,他忍不住弯腰捂着嘴,自己闷闷乐了一会儿后,打了个响指,转头看那护卫:
“软床、厚被子,炭盆、汤婆子,一顿管饱的饭菜……我们襄平侯府,优待贵客。”
“说说看,小云老板,还想要点什么?”
云秋掰着指头算了算,竟然转过身来,认认真真管他要道:
“你这儿太暗了,我想要盏灯,不然我害怕。还有这里光秃秃、空荡荡的,看你也不像是经常会下来。”
“我无聊,你要么给我找些话本戏文货值书,要么……派两个人给我说说话吧?”
方锦弦看着他,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被掳走到陌生的地牢不害怕,看见满池的毒蛇不惊慌,甚至在看着他杀掉一个人后,还敢管他要这要那。
方锦弦眯了眯眼,心道那宁王世子当真好本事。
这般妙人,怎就许了他?
只可惜云秋是男子,要不然,他还真想将来纳他入自己的后宫,封个妃或贵妃什么的。
方锦弦冲那护卫扬扬下巴,“怎么样,云老板的吩咐都听着了吧?还不马上去办?!”
护卫连连称是,躬身低头记下。
“好了,今日就聊到这儿吧,”方锦弦惋惜一叹,“待本侯爷得空,再来找你玩。”
云秋心里是一点不想和这杀人如麻的幕后黑手玩,但面上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嘻了一声。
方锦弦又被他这反应逗得哈哈直乐,而后由那护卫推到石楼梯旁。
敲动下面某块挡板后,上面的人听着声音,才会给楼梯上方盖着的挡板挪开。
“小云老板别想了,”方锦弦注意到他的视线,回头冲他似笑非笑,“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从铁栅栏里飞出来、过得蛇池,能到此地敲响机关,可那上面——”
他指了指楼梯打开的地方,神神秘秘一笑道:
“可还有许多大蜘蛛、大毒蜂,食人鳄鱼、食人花等着你呐。”
云秋哼了一声转过头,“谁想逃跑了,我是想告诉你,饭菜不要太辣,我、我吃不了辣。”
方锦弦了然地点点头,应了句:“哦,这样啊。”
石板唰唰滑动两下,上面又走下来许多人给襄平侯连人带轮椅抬上去,然后是那举着火把的护卫。
最后,还有几个人放绳索下来给那尸体勾上。
楼梯石板重新合拢后,云秋摸着自己的脉门暗中数了一百六十个数,才重新又有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