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103)
“责罚?”男人勾勾嘴角,像听见什么可笑的事。
他的唇色很淡、唇缘弓很薄,这般撩眉眼轻笑时,有种说不清的薄情。
“调拨了暗卫五十、黑苗纹面武士十七,还惊动了州府衙门两艘战船、一座灯塔,百十来步兵、西湖的巡津……”
襄平侯顿了顿,又看属下一眼:
“你说,这要怎么责罚?”
一听这话,属下的脸色倏然变白,他扑通一下双膝着地,“侯爷、侯爷息怒!非是属下等办事不尽心,实在是、实在是……”
“是什么?”襄平侯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还顺手接了一片顺风飘落的竹叶,拿起来在指尖翻弄。
见他这般动作,属下更抖如筛糠: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真不是属下无能,实在是、实在是有人从中作梗、帮了那林瑕逃脱啊!”
襄平侯姓方,名锦弦,听见这话,指尖摆弄竹叶的动作顿了顿,他凤眸中闪过精光,摇摇头,唇边笑意更甚:
“上回,你们说是有其他苗人阻拦,这次,又是什么新借口?”
那属下浑身冒凉汗,抬手抹了一把脸后大声喊出:
“宁王,是宁王——!”
“……”方锦弦脸上的笑容凝固,紧接着嘴角慢慢拉平,拧眉、眸中瞬间凝上了一层霜,“宁王?”
“是,是宁王,属下等一路追杀林瑕,他们乘船逃上岸后,就跑到了南仓、寻求南仓管事的庇佑,南仓隶属五军都督府,属下不方便与他们直接发生冲突……”
“南仓毕竟是仓储,属下料想他们不会收留万松书院师生很久,就带人埋伏在南仓出来的必经之路上,结果,第二日我们就看见了银甲卫。”
银甲卫独属于宁王府,只听宁王一人调遣。
“没看错?”
“绝对没有!他们出来了好几回,一次百十人出去给万松书院的师生请来大夫,一次是送那些大夫回去。”
方锦弦沉吟片刻,忽然摇摇头,似笑非笑地说了个:难怪。
——难怪太极湖的籍库会被查。
原来是他这好弟弟,又从中插了一脚。
方锦弦忽然抬手,捂着脸发出阵疯狂的怪笑,他笑得浑身耸|动、眼角都氤氲上了水痕:
“凌铮啊凌铮,还是你,又是你——总要阻碍我。”
从女人到皇位,数十年还真没变。
“也是,”方锦弦笑够了,一摸脸,眼神渐冷,“人哥俩才是亲兄弟,当然是要帮着他亲哥哥。”
不过,既然你要坏我的事……
襄平侯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然后他弹了个响指,“川陕道那姓郑的小子,你们还盯着吧?”
“回侯爷,还盯着呢。”树后另一个影卫走出来,恭恭敬敬答道。
“那是用他的时候了,”方锦弦吩咐,“让你们的人想办法给他立个功,然后调回京城去。出来这么十多年,是时候回乡看看了。”
影卫点头领命,川陕道这位姓郑的小兵他们关注了十多年。
不为别的,就因为在十四年前,他的母亲住在京畿东郊祭龙山下。
这位嬷嬷,曾在承和元年八月十五中秋夜,到报国寺内,做过一回接生婆。
“做得好看些,”方锦弦嘱咐,“别露出什么破绽,现在是四月里,调令、嘉奖忙碌一阵到六七月,给他们归京的时间掐在八月。”
影卫静静听着。
“承和十五年……”方锦弦笑容玩味,“兄弟一场,也算我这做伯父的,给素昧谋面的小侄子、送上一份儿生辰贺礼。”
影卫领命离开,剩下跪着那个属下不敢动。
襄平侯却好像很大度地挥挥手,“得了,去办你的事儿吧。”
那人犹豫再三,磕头拜谢后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堂屋方向走。
坐在原地的方锦弦没看他,只继续垂眸把玩着手中那一片柔软的竹叶,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玉器。
他静静坐在那儿,与普通人家的贵公子别无二致。
偏偏,属下频频回头看他玩竹叶,脸上表情也渐渐害怕起来。
他加快脚步往前跑,眼看就要迈入堂屋,背心处却猛然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他踉跄了一下,低头却发现自己胸前的布料上渗出了好大一片暗红。
他挣扎着转身看那个双手交叠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口血含在喉咙中,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缓缓地伏倒在地。
襄平侯方锦弦微微笑了笑,扬下巴指那具尸体:
“去问问夫人,她的‘小宠物’还需不需要饲料。”
○○○
江南,天目山。
顾云秋已足有三五日未出门,萧副将担心,过早时专门询问,是不是身上有不爽、用不用叫大夫。
“不用不用,”顾云秋捧着盛豆浆的小碗,“萧叔不用,我就是天气渐热懒得动弹,没生病。”
“那今日要出门看看么?”萧副将问,“南下的梅家坞、天竺山都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或者世子想去钱江观潮么?”
虽未来过江南,但顾云秋也知道钱塘江潮是在八月上旬。
现在才四月,他哭笑不得,“叔,真不用。”
萧副将皱眉,审视地看了他一圈,“真没事儿?”
“真没事,”顾云秋重重点头,还放下碗站起来在萧副将面前转了一圈,“叔,我真是前几日爬山累着了,不想出门,就躺两天。”
“真不舒服就叫大夫。”萧副将勉强信了。
“知道啦——”
顾云秋坐下来喝掉他最后的两口豆浆,想了想,又看着萧副将补充道:“叔你要是闷得慌,也去附近走走转转嘛。”
萧副将连连摇头,“王爷命属下寸步不离。”
顾云秋在心中无奈一叹,抿抿嘴,不说话了。
今晨醒来时,小和尚照旧昏迷不醒、额心滚烫。
也不知是他昨夜睡得不够安分,还是小和尚病中也会踢被子,顾云秋明明记着他夜里醒过一次,醒来还给李从舟掖好了被子。
结果今天睁开眼,趴着的小和尚还是那么齿|条|精|光地晾着屁|股蛋子。
顾云秋隐隐有点担心:总怕这么晾着给加重了病情。
萧副将见世子当真不打算出门,陪着吃过一回早饭后,就回到总管安排的小院中扎草靶、练箭。
等萧副将走远,顾云秋才又吩咐点心去厨房拿一份清粥:
“有馒头的话再拿两个馒头,别拿包子,小和尚不吃肉。”
“我晓得,公子放心。”
点心领命走了,剩下顾云秋摸了两个麻薯啃着往回走。
四月入夏,天气渐热,山中也渐渐有了蝉鸣。
顾云秋听着蝉鸣,边走边想事情,绕过月洞门后也未停步,踏上三级台阶后,直接推开房门、迈步进屋——
堂屋是正南向的,房门打开后,明亮的日光刚好能填满整间房。
顾云秋嚼着最后一口麻薯,拍拍手上沾着的芝麻粒,再抬头时却在房中看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透窗户洒落的明媚阳光被窗槛分隔成几束,像纺车上绷紧的金线般斜切在屋子中央,细碎的灰尘和光斑在金线上欢呼、跳跃。
而朦胧光影后,站着刚从床上下来的李从舟。
李从舟那日穿的僧袍被烧毁了,下身的裤子也破了好几个洞,点心帮忙褪下来后就没想到法儿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