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31)
他回头,才发现顾云秋的小厮怀抱一把大伞靠坐门口打盹,刚才的声音就是他睡着、手中伞柄磕在门上发出来的。
听见异响,趴在桌上的小纨绔动了动,他睡得迷迷糊糊,眼睛还没睁开,就朝门口的方向嘟哝:
“点心唔……你再去看看,都这么晚了,明济怎么还没回来呀……”
靠坐在门口的小厮睡得沉,没应声。
顾云秋等了半晌没得到回应,两条秀眉拧在一起,支起脑袋就拔高了声音,“点心——我叫你呢你怎么没——啊!!!”
他惊呼一声,狭长的柳叶眼瞬间瞪大变成杏核。
顾云秋弹起来,身上的毯子应声落地。
“你回来啦!”
李从舟还没说话,手就被从圆桌后绕过来的小纨绔牵起,他蹬蹬拉着他跑到炕边,从烧暖的炕上摸出一个还温着的手炉。
手炉外层裹了兔绒、毛茸茸的,里面的炭已熄,但被焐在炕上,里里外外的余温都还很足。
顾云秋不由分说将他双手塞进去、大声叫点心备热水后,又嘿嘿傻乐着跑到桌边,变戏法般拎出一个烧红的大铜壶。
翻过来一只倒扣的茶盏倒好、递予李从舟:
“等你好久。”
紫砂软陶的杯盏上热气氤氲,汤色橙黄、气味微辛——是一盏姜茶。
姜茶的滚烫隔着紫砂杯壁传递到李从舟掌心,他僵了半晌,才放下那个手炉,将茶盏换到另一只手粒。
摊开的掌心被满室的热意熏红,李从舟垂眸看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等我?”
“天这么黑,又下着大雨,山上路滑……”
李从舟抬头,慢慢看向他。
顾云秋一脸理所当然:“你忘啦,我都差点从云桥上掉下去呢!”
这时,点心正好端着铜盆进来。
顾云秋从旁推着李从舟,将他摁坐到炕边的足踏上:
“早上谢谢你帮忙,可惜你走得太急——点心说了,脚在冷水里泡太久不用热水烫过、第二天会难受的,早上你淋了雨,要泡泡脚,才不会风寒。”
那叫点心的小厮也拉了个板凳在盆边坐下,闻言,认认真真点头道:“家、家里的老人,都、都这么说。”
“明、明济师傅你、你放心,”小厮卷起袖子、信誓旦旦,“我、我这次肯定不那么用力,绝对不会弄痛你,你别、别生公子气。”
……
后来,李从舟认真回想起这一刻:
他当时明明想要拒绝,也应该拒绝的。
但也不知是被满室暖热冲昏了头,还是双手被那盏偏烫还加了红糖的姜茶占满没顾上——
总之,他眼睁睁看着顾云秋蹲下去卷起袖子,和他的小厮一起拆了他的绑腿、脱了他的鞋,将他的双脚都放进了铜盆里。
明明是在干伺候人的事,小纨绔却笑得很开心。
一双柳叶眼弯弯、唇畔挂着梨涡,白皙的小手荡在铜盆里,时不时撩水到他小腿上,像在玩水、在嬉戏。
李从舟沉默地看着,最终一言不发地喝掉了那盏对他来说、有些过于甜的姜茶。
洗漱毕,点心去倒水。
屋外雨势不歇,反又增大了些,顾云秋拉着李从舟,神神秘秘摸出一个汤婆子,当着他的面儿塞到了他的被子里。
祭龙山高,入夜后的山顶寒风呼啸。
加之下了一整日雨,颇有些一雨成冬的意味。
顾云秋素来体寒、怕冷,这样的天气对他来说还真是很难捱,明明屋内一直烧着炕,但这么一会儿工夫还是冻得他手脚冰凉。
松开李从舟的手,顾云秋自己呵气搓了搓手,又转脸冲李从舟笑道:“这个汤婆子给你,夜里脚凉的话用得上。”
李从舟想说不用,小纨绔却已踢了鞋、撅|屁股|上|床。
他四手四脚爬进靠墙的位置,钻进被里躺好,闭眼喃喃对他道:“好梦。”
李从舟立在炕边,直到那根短短的蜡烛烧光、室内一片黑暗,他才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俯身——
将顾云秋踢得左一只、右一只的睡鞋收拢顺在足踏上。
……
后半夜。
不出所料、情理之中,李从舟又醒了:
只是这回,闹醒他的不是小纨绔随心所欲的睡姿,也不是这么大还要人哄的低泣声,而是——热的。
李从舟在黑暗中睁开眼,感觉后背紧紧贴着一个人。
他们明明分开盖了两条被,小纨绔的脚却不知怎么蹭了过来,贴在他小腿上、缠着那只汤婆子。
适应了一会儿屋内的光线,李从舟转头:
小纨绔踢了被子,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雪白的小脸皱成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
他坐起身,想去够顾云秋的被子。
结果顾云秋哼哼两声收紧手臂:不让动。
“……”
看着缠住他的人,李从舟彻底没了脾气。
他素来体热,加之从小习武,淋点雨、山中这点寒,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但这小纨绔……
李从舟半靠在炕上,低头垂眸、借着室内星点的微光看顾云秋。
小孩有张精致好看的脸,睫毛又密又长,挺翘的鼻尖下微微开合的双唇、唇形饱满,轻缓绵长的呼吸扑在他胸腹上——
有点痒。
看着看着,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轻轻捏了下顾云秋鼻子。
说话不算数的小骗子。
什么睡觉乖,根本都是唬人的。
摇摇头,李从舟扒拉下小纨绔的手脚将人重新摆摆好,将那个汤婆子踢到他那边,翻身、拉高被子。
结果他才阖上眼,身后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后背就顶上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
李从舟闭闭眼,往外挪三寸。
身后的顾云秋,也跟着挪。
他身体还未放松,腰上又横出一截手臂,睡着的顾云秋全凭本心,拱着热源去,就要贴贴、抱紧紧。
李从舟皱眉,垂眸看看扎在自己腰腹上的手,最终无奈翻身,闭上眼睛、咬牙叹了一口气,将小纨绔揽入怀里——
○○○
如此,又过了几日,天光放晴,暑热来临。
重新种下的小树苗成活,在后院整齐地立成了一排排。
顾云秋很高兴,每日都会拎小水壶亲自去给它们浇水,疯起来还会蹲在田边和那排三寸高的小树苗说话、讲故事。
李从舟每每看见,都是挑眉摇头,拿着自己的弓箭走过。
他已在后山住了一个多月,自从跟自己和解后,晚上与人同榻而卧、相拥而眠似乎也——不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堂屋内也多了他不少东西,明义师兄专程上山一次,把他留在僧舍中的大部分衣物、鞋履带了上来。
为防夏蚊,堂屋里早早放下了金纱帐,炕上重新铺了凉席,井里湃有三日一次送上来的寒瓜,屋内用着冰……
祭龙山中的酷暑,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最后一矢中的,李从舟收势,俯身回头准备放下弓箭,却在回廊柱子后,窥着半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顾云秋不知何时躲在那儿,目光在他和那个草靶间逡巡。
“想学?”李从舟扬了扬手中的弓。
小纨绔兔子般跳起来,眼睛溜圆。
偷看被发现,顾云秋多少有点脸热,他摆摆手,“这我不行的……”
李从舟打量他一眼,不置可否。
顾云秋坐到秋千上,其实这也不是他第一回被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