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395)
乌影啧了一声,恼火地踹翻了旁边的凳子。
却到底终于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冲动往外跑。
驿馆内一时陷入沉默,刚才跑出去说要帮忙收拾宝船的公孙贤,却又一下闯进来。
李从舟皱眉,他现在实在不想看见白帝城的人。
可一句出去还没说出口,那公孙贤就双膝一弯扑通跪地,咚咚三响叩首后,他缓缓举起手——
攥紧的拳头里握有一根红线,红线底部坠着一枚雕刻有凤凰的长条玉坠。
公孙贤声音颤抖,“世子爷,刚才我们在清点宝船上的东西时,找到了这个玉坠。”
他双目赤红,情绪看起来很激动,膝行两步靠近李从舟,“还恳请世子爷千万告知,这枚玉坠的主人如今在何处——?!”
李从舟看那玉坠眼熟,回忆片刻后,忽然想起来他们出发的前一夜,善济堂的尤大夫曾经来找过云秋。
虽然当时云秋没要他听,但后来在路上还是简单与他说了说,讲起来玉尘子的身世,讲到鲁郡的饥荒。
“世子爷!”公孙贤声音颤抖,“求您了,求您告知真相,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他上下牙齿打颤,忽然拉开衣襟,大力从颈项上扯出来一根皮绳,皮绳下面也有个形状大小差不多的玉坠。
只是公孙贤的玉坠上雕刻这一条盘腾蛟,蛟龙盘桓腾云,龙嘴外凸,有一处精巧环扣。
“不瞒您讲,我本不姓公孙,是跟着师傅走镖到夔门落水被救起来后,才跟着改了名。”
“这腾蛟玉坠是那年鲁郡大饥时,父母为了让我和妹妹活命,便将这家传的龙凤子母佩分给我二人。”
“我的是腾蛟,妹妹的是飞凤,我只知道当年爹娘给她送到了青朝山上紫云观,但后来……”
公孙贤抹了把脸,给眼眶里蓄满的泪硬生生憋回去,“后来我再去寻时,紫云观已毁于一场大火。”
他将那两枚玉佩合扣在一起,只听得咔哒一声,腾蛟飞凤的子母玉佩严丝合缝地锁在了一起。
公孙贤抱拳拱手,紧紧捏着那龙凤子母佩道:
“在下知道世子爷不想看见我们白帝城的人,但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求您,求求您!”
眼看他又要磕头,李从舟实在头痛,杵着额角长叹一气后起身、伸手用力就给人拽了起来。
“内情我也不太清楚,但这玉佩是别人给云秋的,那人如今是云秋药铺里的坐堂医,叫尤雪。”
一听这名字,公孙贤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是小雪。
是他的妹妹小雪!
他本名尤献,拜公孙淳星为义父时,公孙淳星并未迎娶肖夫人,是给他当继承人来培养。
所以就给他完全改了个新名字,要他彻底当自己是公孙家的人。
只是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过找寻自己的家人,查到紫云观大火后,还放声哭了一回,还当妹妹早登临极乐、陪自己爹娘去了。
如今见到玉佩,直到小妹还活着,而且还成为了名噪一时的名医,公孙贤……或者说尤献打心底高兴。
他吸了吸鼻子,感谢地再拜下去,对着李从舟是千恩万谢。
“……不必谢我,”李从舟绕开他,“要谢你也该谢云秋。”
若非云秋,那玉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想必是云秋答应尤雪后,就一直给那玉坠随身带着,本欲登岸后细查问,没想会有宝船上这荒唐一夜。
李从舟摇摇头,不想在同公孙贤说什么。
乌影那边又着急催促起来,“我说你们,总要拿个主意啊?不行归不行的,救人的法子总要有吧?”
“还有那边那位白帝城的大哥,你要寻亲你先寻着,不然我先带人去襄平侯府探个虚实。”
李从舟也觉着在这里待着憋闷,点点头想往外走,结果才走了两步,人就一个趔趄、手堪堪撑住门框才没跌倒。
众人只听得呃的一声,那未着漆的木门框上,就滴滴答答溅落上一连串猩红的血迹。
“喂李从舟你——!”乌影急急奔过去,驿丞等也被吓了一跳,忙簇拥着老大夫上前。
李从舟抬手抹了抹唇边血渍,最终什么话都没能吩咐出来,就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云秋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外面好黑好黑。
他摩挲了一阵,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又窄又硬的木板床上,垫着的褥子薄薄一层,像是直接叫他睡在石板上。
而身上盖着的绒毯破洞卷边,他咦了一声,嫌弃地用手指捏着掀开一角,脚蹬动两下给毯子踹到地上。
床边,有张破破烂烂的小方几,表面的漆都因潮湿鼓包破裂,四条桌腿也看上去摇摇晃晃的。
云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背着的琴盒就丢在床脚,他连忙从床上跳下去、捡回来小心地抱到怀里。
——早知道就不带出来了。
他撇撇嘴,小心拍掉琴盒上的灰,然后给琴平放到床上,自己拿枕头过来垫坐到床下。
云秋挪挪腿跪坐好,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琴盒拜拜:
娘亲不怕,娘亲保佑。
这里黢黑一片,四壁阴冷潮湿,除了床和小方几之外,没有其他家具陈设。
房间也不高,似乎还不足一丈,云秋站起来踩着那张床,垫脚尖就能摸到房顶。
床后面的那面墙湿漉漉的,云秋用脚丈量了一下,大约是十四五步。
左右两面墙各十二步,右墙顶上还有个长一尺、高宽三寸左右的通风用小窗子。
或许也不该说它是窗子,云秋在这房间里面待了一会儿,眼睛也大概适应了一些这里的黑暗。
他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这窗洞下面有干涸的水渍,所以那明显不是窗户,而是一个排水口。
房间剩下的一面没有墙,而是竖起来一排碗口粗的铁栅栏,栅栏的立柱很光滑,并没在这潮湿环境中生锈——应当是新修没多久。
云秋一根根栏杆摸过去,终于找到了铁门所在的位置,也摸索到了上面挂着的大铁锁。
唉……
云秋给脑袋磕在铁栅栏上:又完了呀。
本来,他没等小和尚醒就自己走出门,这罪过放到李从舟那儿就是打个屁股就算完。
现在加上走丢了、被人掳走关起来这两条……
云秋垂头丧气地靠着铁栅栏蹲下来,他怕不是也要被小和尚罚跪到花厅上、狠狠修理一场。
正在他唉声叹气之时,脚下的地板忽然明显震了两下,一道明亮的光线洒下来,刺得云秋眼前一晃。
他抬起袖子挡住眼睛,半晌后,又是石板被挪动的沉闷声响,刺目的白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噗地一声。
云秋闭着眼,感觉眼睛没那么痛了,才缓缓地放下手袖、睁开眼睛。
铁栅栏外,两个手持火把、士兵模样的人站在两旁,他们身后隐约能瞧见一道二十几级台阶的石梯。
两人中央摆着一把黄花梨制的轮椅,轮椅造型精致,云秋一眼就看出来是用圈椅改制,后轮大、前轮小,很有巧思。
轮椅上的男人三十岁上下,墨发半散、脑后簪了支灵蛇纹的碧玉簪,身上是姜黄地盘虺交领大袖。
传说中虺能化蛟成龙,姜黄又和明黄很像,云秋一打眼就瞧出来这人心思——多半是想穿龙袍。
方锦弦肤色白皙,双手交错叠放在身前的绒毯上,他一双分明地凤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秋。
而云秋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就觉得无趣,转眼去看铁栅栏前面的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