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361)
郑娘子包了头巾,身上的衣衫很素净,头发只用根用旧了都盘包浆的木钗子固定,人也不爱说话。
云秋看看他们三人,照旧是问了些相看帮厨的问题,最后又问他们所盼的薪奉、家眷如何安置等。
薪水上三人要求的想差不多,对于云秋来说尽在毫厘。只是那陈乐揣度他的心意,拍胸脯保证不会带家眷去。
而郑娘子心有顾虑,她一面记着自己是寡妇、心有顾虑,一面又想离开陈家村、到外面自在过日子。
云秋想了想,先叫贺梁给三人都请到旁边的堂屋里陪着宽坐,然后留了点心下来商量选用。
私心里,云秋一开始是想给郑娘子机会。
毕竟他们铺子上原本就是厨娘打点,女子在置购菜品的事情上心细,也懂得俭省,不用他太操心。
但如今见了这位郑娘子,云秋又觉着不大合适。
曹娘子的父亲是屠户,也便是高门大户看不上的事末业人,所以家门里没那么多规矩,对女儿也宠。
如此造就了曹娘子乐观积极的性子,待人接物也是周到大方,铺子上老老小小那么多人,她都能应付。
可这位郑娘子明显不同,她来陈家村时年纪小,又是冲喜来的,难免受到公婆规训。
单看她被公婆这般苛待——不能居住在家、只能借居山神庙内——却还坚持内妇不见外男那套,就可见一般。
这样的女子规矩是规矩,只怕和铺子里的大家处不到一块儿,闹起来大家都别扭。
至于那陈乐,云秋一开始就没想雇他。
倒不是因为他家里的家眷多,而是他能在陈家村上办红白喜事,必定已经积累了村中人望。
这样的人请过去好吃好喝地待着当大师傅是可行,但只是做个普通厨工,恐怕是不能长久。
两厢相权后,竟最后剩下这个吴龙。
因着早前吴村长那件事,云秋对吴家村的人多少有点敬谢不敏,可今日看了吴龙,又觉得他也还成。
少年成孤,性子虽野却能吃苦,人也机灵聪明,至于行事作风,这些都可以后天教导矫正,倒不妨的。
只是选择吴龙的话,也得有能说服另外两人的理由,否则像陈乐这样闹起来——贺梁他们在村子里也不好做。
而且那位郑娘子,云秋也想拉她一把——好好的姑娘,没得在村里这么埋没了,活守着那些虚礼做什么。
云秋的这些看法,点心也很赞同。
“对了公子,”他还想到一事,“前日宴春楼的老掌柜不是过来托您找人么?您看这位陈乐先生……”
宴春楼的老掌柜,和云秋也算是有些前缘。
当年梁王世子几番挑衅,云秋在宴春楼里作弄了他好一遭,平白让老掌柜大赚一笔。
后来梁王世子被皇帝申饬、责罚,老掌柜也瞧出点门道,这些年愈发地亲近云秋。
他们楼里上个月接连辞工了两个厨子,不是想要还乡养老,就是家中老母重病。
老掌柜不知打哪儿听着云秋招过厨工的事,带着礼来拜访过云秋,想请他帮忙引介。
“便是从您指头缝里漏出一两个人来,也够我们楼里胡乱应付的了。”
云秋连连拱手,“您太客气了,宴春楼可是京城四大名楼,我这儿又算什么?”
老掌柜却说是云秋谦虚,“您眼光好,才智双绝,您挑的人,必定是错不了。”
云秋咦了一声,再拱手与他笑,“您这话……我倒不知从何听起了?怎么就才智双绝了?”
“那日赶巧,正碰着双凤楼的掌柜,偶然议论一两句,才知道您当年在他们楼里,可救过一位二品大员。”
双凤楼?二品大……
云秋险些咬着舌头,两位老掌柜这说的就是苏驰、苏大哥了。
“当年,苏大人被龚相退婚,又骗又赌又烂醉,满京城里没一个敢搭理他的,就只有您……”
老掌柜摇摇头,长叹一声。
那苏驰运粮发家、逐级提拔,无人敢接的粮草他能接,无人闯得过的盗匪窝他能闯。
西北大营军中,他能做三品军师祭酒,破西戎后,回来就升任六部二品大员、深受皇帝信任。
而且听坊间流言,这位苏司长性子刁滑古怪、任性纵情,京城的高门世家想攀他的攀不上、寒门清贵他也不入眼。
唯对龚家老宰相、户部的林都事两人高看一眼,还有,就是当年给他银两、助他捐官的这位云老板。
“您说,像您这样的眼光和胆量——满京城里可找不出第二个,要能跟您见工的,那人也一定不差。”
云秋:“……”
他不过是占了前世今生的天时,哪就老掌柜说得那般厉害,不过对方都给他架这么高了,云秋也只能暂且答应下来,说自己会尽力一试。
如今,倒是正好可将引介陈乐给宴春楼。
宴春楼是京城四大名楼,陈乐过去便是只做个切菜工,拿到的薪奉也不会低。
而且京城繁华,陈乐若是吃不住苦、不想干了,辞工回来也是在宴春楼干过的帮厨,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相反,若云秋给他雇到钱庄上,陈乐必定觉得这是大材小用,心中多少生出怨怼,更疑云秋厚此薄彼。
往后,他回到陈家村上,也会有闲话传出来不利。
“这样也好,”云秋拍拍手,不住地赞点心,“多亏你提醒,这办法很好!妙得很!”
如此合计完,云秋就让点心去给那三人请进来。
云秋先宣布了他挑中的人是吴龙,那三人包括山神庙的庙祝和吴龙自己,脸上都露出了惊讶表情。
陈乐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云公子,能……容在下问问缘由么?”
他还忍着脾气,问得委婉。
但看那神态表情,仿佛只要云秋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要发作起来嚷嚷——他哪里比不上吴家小子。
云秋起身拱拱手,“陈叔,你误会了,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您是三人当中经验最丰富的,听我贺大哥说,您的手艺也最好,做出来的菜乡亲们赞不绝口。”
“那您怎么……”陈乐咬咬牙,“不用我?”
“我那儿就是个小铺子,平日专给伙计掌柜做饭的,说难听点儿就是个普通伙夫,这多作践您呢?!”
陈乐撇撇嘴,脾气稍缓,但面上还是不大乐意,小声嘟哝一句,“您……您就尽捡好听的抬举我。”
他当然也不想做伙夫,可是家中还有老母亲、幼弟,妻子小女儿要养,几亩薄田根本不够嚼用。
再有一身厨艺,村上也不是天天有红白事,他也变不出什么钱来,那日听说这位云公子要招厨工,便想着过来试试。
陈乐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先忍下来在铺子里干上几年,等有些积攒再想法儿往其他酒楼谋生。
云秋也不恼,笑着上前拍拍他的手:
“我说的是心里话,陈叔您听我说完,我虽不雇您到我的铺子上,但京中宴春楼正在招人。”
“他家老掌柜与我有些交情,前日还问过我有无人引介,我瞧着叔您就挺好,不知——”
他顿了顿,偏偏头看着陈乐道:
“不知叔您这两日得不得空,能跟我进城去见个工?”
陈乐听完都傻了,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贺梁在旁边看着好笑,他大抵也猜出来云秋这一番布置的心思,因而上前拍了拍陈乐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