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130)
他穿着粉蓝色襦裙,那大夫也未细看,摆摆手道:
“姑娘不必惊慌,此线是热气熏蒸过的桑白皮线,能代绢帛线,伤口弥合之际就能被肌肉吸收,不用拆线。”
这倒……略微有些新鲜?
顾云秋有了兴趣,身上也不抖了,虚心请教一番才知道——
京畿的大夫近些日子都换上了这种桑白皮线,比以前用绢帛丝线方便太多。
桑白皮是桑根,秋末叶落时收采。
挖掉里面黄棕色的粗皮,纵向剖开成条状、晒干后就成了桑白皮。需要缝合伤口时,就将里面较粗的线撕除、放到热气上熏蒸。
适时,里面剩下的细线就会变得柔软,抽取下来穿到圆针、柳叶针上便能缝合伤口,能很好地止痛、助愈伤口。
而且各地都有养蚕,用桑白皮线的成本比用绢帛丝线低廉太多。城里的大夫们渐渐都爱用它。
顾云秋受教,再三谢过大夫后亲自送了人出去。
李从舟伤重不好挪动,最后是蒋叔、小邱和点心三人合力才给弄到铺好的罗汉榻上、盖好锦被。
他脸色苍白、唇色全无,远远看过去倒有点可怜。
点心不放心,也怕夜里明济师傅的伤有什么变化,顾云秋若是要叫人也方便,干脆将荣伯在后院那张躺椅搬上来,拉了帘子就靠在外间。
顾云秋劝了他两回他都坚持,无奈,只能由他。
这一夜折腾了半宿,顾云秋也是真的乏了,拆掉头上的绢花用了水,将身上的襦裙叠放到一旁就爬上罗汉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李从舟又发了高热。
人烧得两颊绯红、口唇干裂,顾云秋又烦小邱去请了大夫,同一位先生过来看诊,掀开李从舟眼皮细看一番后表示不妨。
“昨日那方子我略调一调,照旧煎着吃就是。您若实在不放心,可以弄点凉水、酒原浆,间隔三刻地涂擦在他掌心、脚心和额头、腋下。”
顾云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凉水好弄,但那酒液原浆……
京中酿造管理甚严,无有官署发酒引酒凭都不能私下烧造酿制,若有人检举,罪名闹大甚至是要杀头的。
而各家酒坊对自家酒的配方也捂得极严,哪会随意将原浆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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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看出来他在发愁,帮忙大夫拎着药箱的小邱笑了笑,宽慰道:
“东家您别急,原浆我能弄。”
顾云秋眨眨眼,歪头看他。
“您忘啦?我在城里酒楼帮过工,里头有相熟的人,您放心吧!”
对哦。
顾云秋这才想起来,荣伯当初介绍小邱时,说的就是这小伙子在船上三年,往后还辗转在酒楼里当过跑堂和帮厨。
有了酒液原浆,顾云秋守着照顾了李从舟一会儿。
等小和尚的脑袋不那么烫了,他才吩咐点心过来帮他重新整理了襦裙和头上的绢花——
着女装的次数多了,点心也跟着陈槿认真学了梳头。
如今什么丱发、燕髻、双股辫,他都不在话下,甚至心灵手巧地跟着学会了贴花钿、点面妆。
对着铜镜扶了扶鬓边的绢花,顾云秋以薄纱覆面,从楼上下来、径直站到云琜钱庄的外柜后。
这些日子闻风过来打探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商贾和普通百姓,正经官宦没过来几个,唯有营造署存了大比修缮款的那位来了两回。
罗虎留给顾云秋的两个护卫都是好手,顾云秋分了其中一人出去暗中跟着这小吏。
果然发现他每回来钱庄询问试探后,都会七拐八扭地绕一大圈才回丽正坊,中途经过两个分茶酒店,就会与其中一个铺子的茶伯说上几句话。
护卫不好跟得太近,所以不知道他们具体交流什么。
但每次小吏离开,茶伯都会下意识环顾左右,然后才转身进店走到一处雅间,兴许就是幕后指使所在。
如此,顾云秋便把营造署这笔款子圈出来单令。
知道一切都是算计后,顾云秋就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往西北送信,结果信刚送出去,蒋骏就带来了朱信礼的加急函。
朱先生不明京中情况,信内的言辞却很急,说让荣伯在这段时间一定防备、细查每一笔账目,放贷紧缩、保足内库存银数量。
“扈家侄子根本没遇着什么事,见到我他反而很惊讶……”
顾云秋下意识将信的内容念出来一段——
看来朱先生这回去西北,也是中了圈套、上了人的当。
有盛源钱庄那样的经历在前,云琜钱庄的存贷一直保持着五一甚至是三一的配比,即:存银五百两,放贷数仅为一二百两。
虽然流转效率不高、有些保守,但却能保障钱庄不至于被挤兑一空。
朱信礼的信上说他已启程,可从西北返回京城最快也要用上三五天,眼目前的状况,顾云秋只能自己应付。
站了一上午的柜,应付了来往客人。
中午,陈家大郎过来换了顾云秋,他则返回到二楼去看看李从舟。
“公子来了?”
点心被安排守着照顾,榻边摆着酒酿和一盆凉水。
“……小和尚还没醒?”
点心摇摇头。
顾云秋走过去,伸手摸摸李从舟额头试不出温度,便附身凑近贴用自己的脑门贴了下李从舟。
可他忘了他现在是个“小姑娘”,额心贴着花钿,一碰之下,剪好的花形装饰中正好掉了一片金箔下来,就印在李从舟眉心中。
佛说白毫相光,能照东方八千世界。
白毫相是如来的三十二相之一,佛经里传——世尊的眉心有一白色毫毛,如日中天、能发光照亮大千世界。
所以很多佛造像里,都会用宝石、白玉和水晶装点在佛祖眉心。
顾云秋看着李从舟眉心一点,不知想到什么,嘿嘿乐了一下。
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面前的李从舟却缓缓睁开了眼,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后,李从舟先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又是女装。
顾云秋却一扭身坐下来,轻轻扒拉他手指一下,“有没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喝粥不?”
李从舟受伤身上沉,懒于睁眼,只收紧手虚虚圈住顾云秋手指。
他这一叠声的问,简直和那日的王妃一模一样。
“干嘛啊?”顾云秋挠挠他掌心,“又睡着啦?”
李从舟摇摇头,睁开眼睛、静静看着他。
顾云秋今日换了身粉绿色的交领半臂,头上扎了个俏皮的双鬟望仙髻,金箔剪好的贴花簪入两鬓,垂下的蓟粉流苏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怎么啦?”顾云秋的脑袋又偏了偏,“吃不吃?”
李从舟闭了闭眼,而后点点头,声音嘶哑含混地应了声“嗯。”
顾云秋皱皱眉,先吩咐点心下楼去给粥端上来,“再看看小邱煎的药,要是得了就一并拿过来。”
之后,除了点心离开下楼的脚步声,李从舟又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然后他感觉顾云秋挪到了床头。
不等他睁开眼,就有一只手轻轻垫他脑后。
“先喝点水,”顾云秋托着他,手中多出来一只小瓷盏,“你嗓子都烧干了。”
李从舟讶异地看他一眼,张嘴将那一小杯水喝下去。
是温水,不烫也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