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288)
李从舟看着他脸都憋红了,生怕这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又给烧涨了,便删繁就简,给他拣着重要的先回答了:
“床是将军给的,他知道你在军帐中,对你没敌意,你不要怕。”
话是很简短,可云秋眨巴眨巴眼,半天都消化不掉:
——什么叫,将军给的?
怎么跟他记忆里的镇国将军不太一样?
其实前世,云秋就有点怕这位“舅舅”。
从记事的时候起,云秋就听过王妃说了很多关于徐振羽的事情,从王妃的视角看,徐振羽是个很亲切的好兄长,而且驻守边关、骁勇善战。
男孩子小时候总是会崇拜比自己强悍的男人,他听着王妃说多了,也就渐渐觉得自己舅舅是个大英雄。
怀着这样憧憬的心态等着、盼着,却没想到徐振羽三五年都不进京一次,每回来王府都是冷着脸、皱紧眉。
要不是王妃鼓励他,他可能根本不敢上前喊出那声舅舅。
不过仔细想想,徐振羽好像并没有打过他、骂过他,即便后来他长成个纨绔,成日缠着舅舅讨要蝈蝈笼子、鸟笼子,徐振羽也没怎么他。
只是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话也很少对他讲。
那如今这般看来——镇国将军其实人挺好?
也是跟小和尚一样的:脸很臭、人很凶,但是其实心很软?
云秋这般想着,但看着身下这张罗汉床又有点想不通了:
——怎么看见自己两个“侄子”搅在一起他不生气的吗?
这位大将军的人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云秋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脑袋越烫,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啪——!”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整个人烧开的时候,额心突然被李从舟贴上了一条凉巾。
“想那么多……”李从舟的声音带笑,低低沉沉的,听上去有点异样的好听,云秋唔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上仰了仰脑袋。
李从舟在他耳畔念了一道凝神咒,然后给云秋整个人连被子卷儿整个从后紧紧拥住,“定定神,我慢慢给你说。”
云秋之前也听过大和尚念经,尤其王妃每年都去报国寺、王府也与僧人关系亲近,但那些经文在他听来都是嗡嗡催人入眠。
——也不知是否是心存偏爱,李从舟念的经就很好听。
听着那道低沉的嗓音,云秋也渐渐平静下来,感觉脑袋里没那么乱了,加快的心跳也渐渐平息。
“那、那你说。”云秋调整角度偏了偏头,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靠好,仰脸认真看向李从舟。
李从舟想了想,从那日云秋出来找乌影开始说起,告诉他徐振羽其实早就看见他了,“没有当面拆穿你,就是怕吓着你、怕你多想。”
他也不好说自己其实连提亲都给徐振羽提了,毕竟现在还在打仗,京中朝廷上的事情也未定,太早告诉云秋也让他日思夜想。
那些戏文话本子里,不也经常唱——
说书生上京赶考前,总是会许贵族小姐公子承诺,说等他将来高中了、飞黄腾达了,就一定会来迎娶他们过门。
然而最后的结局一定是:那些书生最终被更大的权贵看中,什么宰相家的公子、朝堂上的公主,然后抛却甚至妄图杀害糟糠妻。
小时候在报国寺,圆空大师就教过他做人一定要有担当,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妄许承诺:
世事多变、人心难测,因缘际会,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而且前世,李从舟在最后几年里过得浑浑噩噩,却机缘巧合地跟宁王有了很多相处的时间。
他的这位生身父亲给他讲了许多他和王妃年轻时候的故事,虽然他听一些漏一些,但宁王坚定地给他传达了同一种感觉:
对待感情应当真诚、率直,多做、少说,当然如果既能做到也能说出来,那就是最好的——毕竟率直有担当又包含爱意的爱人,谁不喜欢呢?
李从舟自问做不到像云秋那般热忱,也说不来太多的甜言蜜语,但他想像宁王那样: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徐将军没你想的那般凶悍,他只是作为中军主帅有些严肃,不是针对你,何况你——也喊了他十五年舅舅,多少也有情面在。”
他这样解释。
云秋听着,好像有点明白了,“所以说,大将军果然是个好人。”
李从舟忍笑。
见云秋不再因此事烦忧,他便转头提起另外一事。
李从舟示意云秋看远处小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米饭,“明明吃不下,怎么还硬往嘴里塞?大夫都给你开两瓶山楂丸你知道么?”
云秋唔了一声吸吸鼻子,“你们军中粮饷不是吃紧吗?我想着,就……不能浪费粮食,再说点心都、都吃完了……”
李从舟:“……”
这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劝。
粮饷是通称,又不是说粮饷紧缺就是真的大家都吃不上饭。
而且——
“点心是点心,你是你,”李从舟戳了戳他的腰,“人每日晨起都打一套拳呢,你要跟他学啊?”
云秋鼓了股腮帮,最后嘴一扁、委委屈屈给脑袋藏被子里。
“以后吃不下就不吃了。”李从舟揉揉他脑袋。
被子左右晃动了两下,“不要,我不想浪费。”
李从舟叹了一口气,“没事儿,我给你吃。”
“唔……”云秋在被子里蛄蛹两下,重新给脑袋抬起来,“那不行,你也撑病了。”
“不会,”李从舟握拳给云秋展示了一下手臂上鼓起来的肌肉,“我每天出去要打仗、要跑圈,要骑马练箭……吃得下。”
云秋想了想冯副官带着他看的演武场,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想点头,就注意到李从舟袖口下藏着一圈白色的绷带。
“你受伤了?!”
他一下用力就从被子卷里挣脱出来,伸出双手拽住李从舟的左臂。
“……没有。”李从舟缩了缩手。
可是云秋攥得很大力,一点也没想让他闪躲,两厢拉扯间,先是李从舟闷哼一声,然后就是云秋紧张地改为托住他的手,“碰着了?”
李从舟摇摇头。
其实他手上的伤并不重,只是由来解释起来很麻烦,还牵扯到西南边的襄平侯和黑苗族,他不想告诉云秋这么多烦心事。
当时他们给俘虏送到了地牢中,徐振羽还请来苏驰坐镇。
前面两个领主受尽了酷刑是什么都没说,那红褂子领主听见李从舟会说西戎话后,还和他交涉了一番——
他自称身份贵重、乃是某位翟王的亲子,说如果李从舟他们如果放了他,他会说服那位翟王在将来暗中配合。
这种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李从舟他们三人皆是不信。
徐振羽审犯人时,碍于主帅身份必须要循着规矩,不能因为国仇家恨就故意虐待俘虏。
但李从舟和苏驰不同——
他们一个是小辈,一个是军师,小辈能够用不懂事之类的借口圆过去,而苏驰此人私下其实又狂又邪,兵法用计也刁钻,只看他运个粮草都能顺便剿匪便可见一般。
苏驰不懂戎狄语,但他招手就叫来一个勤务兵,当着那红褂领主的面儿就给旁边一个不愿开口的男人架起来脱光、结实摁到一口大水缸里。
水缸下面架上柴,不一会儿就燃起来熊熊烈火。
那红褂领主瞧着自己的同族被活煮一点也不慌,反而还呵呵美呢,他大言不惭对着李从舟,“这都我们玩剩下的,有什么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