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73)
他加快脚步,带小厮进门后直奔东跨院。
东苑是刘家主母的院子,刘金财不知父亲找他何事,总得先到母亲这里探探口风。
他才踏进月洞门,还没绕过假山,就听见回廊上传来一个女子凉凉的声音,“唷,还知道回来呢?”
刘金财循声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妻子王氏。
她穿着套鸳鸯荷色的齐胸襦裙,正端着一个花绷在绣手帕。
王氏出身望族,祖上可以算作是太原王氏的旁支,这门亲事是他还没出生时,刘夫人就跟王家指腹为婚定下的。
王氏虽算不上绝色美人,但也还算漂亮。
从前正元钱庄还未入京,刘金财对妻子挺满意——王家支系庞大,但凡生意上的对象姓王,他只要提一句太原王氏,就能强攀上亲。
靠着这点沾亲带故,几件父亲交给他的事他都办得很漂亮。
也算给母亲长了脸,让其他房看看这才是刘家嫡子。
可到京城后,二房跟恒元钱业攀上了亲,三房、四房也各自想办法拉上了朝廷要员,五房更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与太|子党的舒家走得很近。
太原王氏那些关系当然还可以用,只是京城自有多年盘踞在此的八个高门望族,其中牵扯朝堂党争,生意远没他们在老家简单。
眼看着庶出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在京城里找着靠山,刘金财其实也暗暗憋气,觉着自己是亏在了年纪。
——若他成婚晚,怎不能也攀上门京城的亲。
王氏见他不说话,只盯着她眼神一会儿一个样,她便顺手将花绷递给身边侍女,起身走过去搂住丈夫的腰娇声道:
“又怎么了?”
刘金财睨她一眼,本想顺势调|情,却不慎在廊灯下瞥见了王氏眼角的皱纹,他皱皱眉、最终推开了王氏:
“……娘呢?”
被丈夫当面拒绝,王氏的声音也冷下来,“在佛堂。”
刘金财便转头直接往佛堂走,剩下王氏愤愤站在廊下,等刘金财走远,才一下抢过侍女手中的花绷、发狠似地丢到地上:
“肯定又是被外面那个骚蹄子勾的!”王氏重重踩那花绷两下,双手手指都狠狠绞在一起,“不就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
王氏兀自骂骂咧咧,那边刘金财却已到了佛堂。
刘夫人这些年对外说她吃斋念佛,但在内是对家里的中匮一点儿不放,照旧要死死捏着管家权。
各房闹得再厉害,吃穿度用和月例银子还是要往她这儿领。
刘夫人跪在佛堂的蒲团上,面前供奉的那尊菩萨不知被收到何处,竟改换成刘金财从未见过的一尊——送子观音。
“娘。”他喊了一声,走进去就坐到八仙椅上。
“回来了?”刘夫人眼睛都没睁,照旧是双手合十转着珠子,“想问你爹找你什么事吧?”
“母亲神机妙算。”
刘夫人哼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转头,看刘金财坐没坐样地歪在那儿吃葡萄,忍不住站起来、过去拧他耳朵一把:
“臭小子就知道吃!盛源银号的事办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二妖精今天又带着她那孙子去老爷那儿晃了!”
刘金财嘶了一声,吐了葡萄皮,“别别别,娘,疼疼疼。”
刘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放开手,“你爹要召集‘四大元’办个钱业行会,想听听你们兄弟几个的想法。银财、玉财和宝财都说了,就差你了。”
钱业行会?
刘金财眼睛一亮,“那爹得是会长吧?”
刘夫人点点头。
“那爹有没有透露——”他挽刘夫人手臂,“会设个副会长什么的?”
刘夫人睨他一眼,“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正经想想你的大事。”
“我的大事?”
“是啊,”刘夫人挪步到香案前,给那尊送子观音续了三柱清香,“刚才银财去的时候,还抱着他家的小福鼎,硬说是孩子黏人、离不开爹爹。”
刘金财听了这话,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虽说老爷问话的时候不叫我们旁听,娘也不知道他们分别答了什么,但玉财、宝财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唯有那银财满面春风、小福鼎还被你爹抱到腿上玩了一会儿。”
刘夫人说完这些,越过儿子看了眼回廊的方向:
“你也别成日往外面混事,媳妇的性子是要强些,但心里总是向着你的,你好好待人家,再吃两副药调理调理身子,总能生出儿子。”
其实刘金财成婚的第二年,王氏就怀过一个孩子。
只是当时刘金财看上画舫一个歌女,成天成宿地不归家,王氏气不过、大着肚子登船去寻,结果却被恼羞成怒的刘金财推下船落水。
已成形的八个月男胎就这么没了,刘金财也险些被刘老爷打断腿。
也不知是不是那回落水留下了病根,王氏后来就一直没能成孕,直到他们搬入京城,王氏才又怀过一个女胎,可惜结果同样是不足四月就小产了。
孩子这事,是刘金财的心病,也是刘家大房的软肋。
刘金财是长子,但长孙却是出自二房。
且二房素来狡猾、惯会算计,在今日钱业行会之事上,还故意带上刚足岁的孩子,分明是想用孺慕之情影响老爷子的判断。
“……是,”刘金财悒悒不乐,闷声应道:“儿子知道了。”
“好了好了,快去回你父亲。”
刘金财这才抱拳拱手,转身往父亲书房走去——
与刘金财不同,正元钱庄的当家人刘老爷是个身材矮短、微胖发福的胖大叔,他手中常年盘着个紫砂壶,对谁都是乐呵呵的。
只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刘老爷的笑不达眼底。
他明里是一团和气,一张笑面下却全是狠辣算计,就连“四大元”里的人,都会背后中说他是笑面虎、难缠得紧。
刘金财到书房时,管事刚引着他进院,房前透光的竹帘一动,就从中走出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那人见了刘金财,夸张地弯腰一拱手:“唷,大哥回来啦?”
这是二房生的银财,比他小三岁,今年刚及冠。
相貌生得酷似他那个狡猾狐媚的娘,但性子却最对刘老爷,也是个时时刻刻弯着眼嬉笑,但字字句句说出话来都扎人肺管的坏种子。
刘金财不想与他多言,嗯了一声就侧身准备进入书房。
没想到,就在挑帘小厮准备放下帘子时,那银财忽然一个箭步蹿回,故意放大了声音对刘金财说:
“下午从丰乐桥过,瞧见盛源银号已摘下了卖字牌落锁,看来大哥是得偿所愿了啊?不愧是大哥,厉害厉害,弟弟敬服!”
刘金财皱眉,还没开口,里面的刘老爷就先应了声:
“哦?还有这事儿?金儿快进来,同爹好好说说。”
刘金财:“……”
他咬咬后槽牙,恶狠狠瞪了银财一眼。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银财却没事人一样,摆出一张无辜的脸,疑惑地冲他耸肩。
“金儿?”
书房里父亲又在催,刘金财也不方便动手,他只能冲银财亮了亮拳头,然后才愤愤过竹帘、转身进入书房内。
结果,自然是不出意外——
刘老爷听说盛源银号被截胡后怒不可遏,当即拿起案上玉镇纸摔向刘金财。
四方尖锐的镇纸将刘金财的脑袋打出了血,刘老爷更嚷嚷着要他跪下,将手边能拿到的一切东西都往他身上扔:
“你个废物!给你三天时间你都拿不下来?!素日你不是很威风么?不是给你母亲夸下海口说这次一定能成么?!盛源银号的房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