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444)
但二月十四日午后,京城里就骤然刮起了大风,原本湛蓝色的高天在一阵阵疾风的催逼下,渐渐笼罩了大片灰云。
到十五日,竟然又下起了雪。
一开始是一点点飘落的小冰晶,落到地上没多久就化了,可陆商他们进入准备好房间后不久,天空里就渐渐下起了鹅毛大雪。
突然骤降的漫天风雪甚至给京城里的惠民河都冻上,堕星台的两位星官以及礼部官员被连夜传唤。
而宁王府内,众人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乎,只是有条不紊地按着之前的吩咐,各司其职、分工合作。
李从舟就坐在一旁,一直陪着云秋,这回是手背手腕上也未能幸免,又是咬痕、又是抓痕。
哪怕是前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李从舟也感觉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多血,即便有陶青准备好的药、有乌影从他们苗人圣山上找来的仙芝……
他也觉得如果可以,这今生唯此一次的罪,他不想云秋受,孩子有没有无所谓,可小秋秋不该这样痛苦。
好在陆商、小陶配合好,还有尤雪在旁边帮忙打下手,整个过程很顺利,新出生的小家伙皱成一团、很丑,但拍了两下后哭得很洪亮。
——是个男孩,抱起来很敦实,放到银秤上掂量一下足有六斤多。
手脚都有力量得很,娃娃哭的声音给整个产房的嘈杂都压了下去。
还好,算是大人孩子都平安。
尤雪、白嬷嬷他们忙着去妥善处理新生的小孩,陆商、小陶留下来清理产房,给云秋包扎伤口。
等一切都收拾好,云秋和孩子也被送回宁心堂,李从舟是一眼都没看那崽崽,只担心地看云秋。
陆商和小陶都劝他去休息,他却只是摆摆手,说自己没事,然后让人都不要进来打扰,又是就去问管事和点心。
孩子的两个爹爹一个因生产昏着,另一个却根本无心照料他、还记了他的仇,因此,白嬷嬷倒是有幸成了第一个抱着孩子的人。
她笑着逗了逗小家伙,“乖宝贝,你俩爹爹辛苦,嬷嬷陪你玩哦——”
小婴儿盯着嬷嬷看了一会儿,又仰头过去睡了。
为着这个孩子,王府是前前后后找了三十多个乳母,从城内找到城外,最后嬷嬷和大管事一起挑,留下了三个老实、话少,面相和善的。
白嬷嬷看着孩子喜欢,即便是乳母来了,她也不愿放手,一直跟到了那边看着她们照顾。
而点心对旁人也不放心,自己守在宁心堂走不开,就请远津来来回回去看。
远津在大雪地里来来回回走,裤脚明明都湿了,脸上的笑容却还是怎么也散不去,回回都能说出新鲜的。
王府众人高兴,大管事看过孩子后热泪盈眶,马上给江南的两位主子写信、报平安,而后也没忘记——要差人往宫里递折子。
大管事在王府多年,也算熟悉宫内的一应事务,他直接将王爷和王妃定好的名字报上去,并送大宗正院。
半日后,风雪歇。
堕星台的星官说这是瑞雪、是吉兆,而礼部的官员也认为这合天降圣人、瑞兽的天象,是祥瑞。
皇帝因此大赦天下,还奖赏了一批在籍册改革中提出重要意见的官员,最后听闻宁王府平安生子,圣上龙颜大悦,着人按着皇子的例赏了厚礼。
太后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见到重孙,高兴的都没合拢嘴,一直闹着要出宫去亲自看看那小孩子。
最后被她身边的嬷嬷劝住,说她要是去、王府上又要备着接驾,多少忙不过来,或许还会照顾不周。
倒不如等一切都好了,再去不迟。
太后想想倒也是,但还是不甘心地遣了身边的管事嬷嬷,“那你去,你代我去,去仔细看看、回来告诉我,礼就照着皇帝的给,库房里的好东西也别藏着。”
管事嬷嬷好笑,心说库房里最好的东西太后已经赏给宁王妃了,如今那些都是金银俗物。
但想想,赏赐本身也代表看中,于是进库房挑了些适合小孩子用的东西,找了宫人带着出宫去。
这一路上,嬷嬷还在锦廊遇见了惠贵妃宫里的掌事姑姑,她身后也是带着大箱小箱的东西。
而在对方拜下见礼后,嬷嬷才发现这位姑姑身后还跟着淳妃身边的大宫女,那宫女也捧着一只匣子。
管事嬷嬷大抵也就明白了,惠贵妃给自家人赏赐,而淳妃因为驸马的关系,也和宁王妃关系近。
惠贵妃、淳妃应该是宫里最早知道,也想要去王府拜见的后宫女眷。
一行人踏着十六日还未完全化的深雪,到达宁王府后,才发现府中早就堆满了礼物,管事都有些忙不过来——
宫里的赏赐很多,皇帝和太子的几乎是同时送到,然后就是文武朝臣和许多京城里商人的。
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看了一眼,然后就跟管事递了太后的话,有幸去看望了云秋以及那小世子。
小世子贪睡,身上裹着一件湖丝夹绒的小肚兜,脸颊已经褪去了第一日的褶皱,皮肤白皙、两颊粉嫩。
眉毛的颜色很淡很淡,五官还没张开,也敲不出来是更像小王爷还是小王妃。
看见新生的孩子,管事嬷嬷也是高兴的,她绕着小床看了两圈后,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宫与太后复命。
王府外面热闹嘈杂,来往恭贺之人很多。
可宁心堂里面却很安静,点心和远津守在门口,乌影和银甲卫的萧副将斜倚在门口。
而院内陆商、小陶他们在认真地煎药,杂役们扫雪,还有宴惊鸿的郑娘子、专程过来给云秋煲汤。
云秋昏了足三日,一直到十九日的晚些时候,才在夕阳金辉中缓缓转醒。
一睁开眼睛,他就看见了满室金红色的光芒,夕阳西下,而李从舟正趴在他床边、一手还紧紧握着他。
云秋还以为他这还是在二月十五,稍挪动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阵闷闷的痛。
他嘶了一声,掌心里顿时渗出好些冷汗。
李从舟浅眠,这些日子守着云秋也是醒醒睡睡,听见声音立刻就被惊醒了,一抬头对上云秋的眼睛,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云秋的脸看上去寡白寡白的、唇色全无,可他微微睁开的眼睛带着笑,在他掌心里的手指还轻轻勾了下。
李从舟一下弹起来,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眼眶中却先涌出了两行泪。
云秋还是第一次看小和尚这样哭,无声无息,伤心至极的模样,他本想伸手去抹掉那些泪,可身上没力气、手抬起来一半就只能虚虚落下。
结果李从舟主动膝行两步,跪在床旁将他的双手都拉起来,贴到了他的脸上,而他闭上眼睛,更多泪留下。
云秋被迫捧住小和尚的脸,两手接了一片冰凉,他身上痛,也没多少力量说话,只能用气声道:
“明济哥哥不哭……”
李从舟的眼泪却根本止不住,他重生而来,几乎就没哭过,但那日看着云秋这孩子落地的整个过程,他就一日一日睡不好、做噩梦。
他的秋秋,明明这么小的一个人,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血,人怎么可以变得那么白、白得几乎透明。
李从舟没告诉别人他的惶恐和害怕,虽然陆商和小陶一遍一遍给他保证,说云秋恢复得很好、并无性命之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