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268)
“我与岑威?”唐臻勾住岑威的手指,故作不解,“有什么区别?”
李晓朝再次向前,沉声道,“你是宗室不可替代的顶梁柱,但凡有任何意外,宗室恐怕......从烈宗到陛下的坚持皆会失去意义。”
“岑威却与你不同。”他的目光顺势转到岑威的脸上,直勾勾的盯着岑威的瞳孔,眼底恶意肆虐,表面却依旧是全心全意为唐臻操心的长辈模样,“我相信殿下的眼光不会错。”
“你如此爱重岑威,岑威对你必定也是相同的心思,只是你们生来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他才不能付出相同的东西给你。”李晓朝话锋陡转,“可是殿下,你怎么保证,岑威的亲眷也能如他这般对你珍之重之?”
唐臻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知不觉的松开与岑威交握的手。
李晓朝痛心疾首,“你和岑威相约不娶妻纳妾,注定不会有子嗣,偏偏宗室凋零,没有孩子能过继给你,担当大任。”
“如今你又毫不掩饰对岑威的偏爱,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将来会在岑威的亲眷中过继嗣子?”
“岑威能承担你的信任,如何保证岑威的亲眷也能?”
连续三问之后,李晓朝专门为唐臻留出思考的时间,又振聋发聩的问道,“如果岑威的亲眷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岑威是否还能像今日这般不顾后果的维护殿下?殿下又该如何处置岑威的亲眷?留情与否,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信任?”
“如果能同时除去你们两个,嗣子的岂不是能……”
“我知道殿下少年慕艾,初至情深,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给岑威,博他欢心。”李晓朝双眼朦胧,似陷入回忆,忽然被痛苦覆盖,“臣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殿下,适当的与岑威保持距离,难以得到认可的感情才能更长久。”
“大、将、军、说、的、是!”燕翎又吐出半颗残牙,反而恢复冷静。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客栈的那句大将军是嘲讽李晓朝轻而易举的放弃十余年的积攒,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声大将军却是在提醒唐臻,李晓朝曾经身为骠骑大将军,为困居在东宫的太子提供过多少的便利。
他目光定定的凝视唐臻,神色说不出的偏执,“殿下为何不信我?我对殿下的心思,天地可鉴。如果有半分私心,叫我从此孤苦伶仃,不得好死。”
退至门口的孟长明悄无声息的抬起头,目光复杂的打量燕翎的侧脸。
“我以为你们能有什么高见......我的家产不留给岑威的亲眷,难道留给你们的亲眷?”唐臻嗤笑,“我喜欢他,当然肆无忌惮的偏爱他,否则如何体现我的喜欢很珍贵?”
李晓朝眼底隐晦的期盼陡然僵硬,沉着脸道,“殿下不愿意听劝,我不说就是,殿下不该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两人对视许久,唐臻眼底嘲讽丝毫没有变化。
李晓朝失望的摇头,转身离开,“殿下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今日就当是臣当面请辞。明日一早,我就回浙江。没有殿下的诏书,不会再回来碍眼。”唐臻脸上的讥讽陡然收敛,安静的目送李晓朝的背影彻底走远。
现在想要回浙江?
晚了。
他应该祈祷,陈玉没有在他的住处,搜到能够证明他曾诬陷安定侯的证据。
眼看合谋出师未捷,彻底失去实现的可能,燕翎却做不到像李晓朝那般洒脱,及时抽身,免得越陷越深。他忽然道,“如果......”
“没有如果!”唐臻彻底失去耐心,反问,“你是不是想问,你在我眼中最好的形象是什么?”
燕翎直觉太子的话有些奇怪,此时却顾不上细节,立刻点头,眼底重新浮现期望。
“曾经是听话,会讨主人欢心的宠物狗。纵然谎话连篇,只要不叛主,我还不至于和狗斤斤计较。”燕翎难以置信的目光对唐臻没有任何影响,他立刻让燕翎知道,什么是更无情,“现在是犯错的流浪狗。”
“为什么要说这种气话?”燕翎沉默半晌,摇头的速度越来越快,再次将错处归结到岑威的身上,手指岑威,目眦欲裂,“我虽然说他的不是,但都是为殿下考虑。殿下居然为了他,如此羞辱我?!”
唐臻向来不喜欢为难自己,本不想再理会仿佛听不懂人话的燕翎,没想到燕翎屡教不改,依旧咬着岑威不肯松嘴。
“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气得发笑,高声唤守在大门外的程诚。
孟长明见情况不妙,连忙对打算为唐臻跑腿的岑威使眼色,示意对方拦住唐臻发疯,主动认领跑腿的杂活,去叫程诚。
奇怪的是门口只剩下程诚,梁安和陈玉皆不知所踪,引得孟长明数次回头,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程诚并非空手而来,他手中拿着燕翎非常眼熟的木盒。
正是他今早才交代心腹,偷偷递给程诚的那个木盒,里面装着岑威毒害沈思水和李晓朝,然后推出太子背黑锅的铁证。
木盒依旧是那个木盒,里面装着的东西却与之前大相径庭。
毒害沈思水和李晓朝,然后推出太子背黑锅的罪魁祸首从岑威变成李晓朝和燕翎。
其中甚至包括李晓朝和燕翎无法信任对方,故意骗对方留下的把柄。
“这......”燕翎的表情从茫然到惊恐,难以置信的指着木盒最下方的玉佩。
程诚善解人意的解释,“这是我在你暂住的地方搜到的物证,安定侯送给李晓朝的生辰礼,经常挂在李晓朝腰间。这次李晓朝回京述职,大多数时间都是随身佩戴这块玉佩。”
唐臻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从未有过的恶劣,“毒害伯爵、陷害太子、用伪证诬告亲王。流浪狗犯下这么大的错,只能乱棍打死。”
燕翎猛地回过头,慌乱之间,再也压不住内心深处的惊恐。
‘人有二百零六块骨头,他还有很多次骗孤的机会。’
他疯狂摇头,踉跄后退,险些摔倒时猛然醒悟,立刻起身逃......程诚摁住他的肩腰,没有办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走近,仿佛与两年前在园中的场景重合。
不!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场景,怎么可能重合!
燕翎咬住舌尖,凭借疼痛找回些许理智,“我、我是陈国公世子,不是流浪狗!”
“是吗?”唐臻笑着俯身,眉宇间浮现怜悯,煞有其事的感慨,“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燕翎艰难的克制住想要追问的念头,如同小狗似的紧巴巴追着唐臻的目光却不知不觉的透露他的急切和畏惧。
唐臻见状,心情稍霁。
“昨日刚散朝,燕鹄就进宫求见,他与孤说了些鲜为人知的事。”
虽然燕翎不是好狗,但他是人,不能与狗计较。
听见燕鹄的名字,燕翎的表情瞬间扭曲,只保持片刻的沉默也跟着破功,“他说什么?”
唐臻模仿燕鹄的语气,竟然有八分相像。
“父亲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只有一点不好,贪恋权势,连亲儿子都要防备。因为燕翎最不可能得到北疆军的承认,所以他才能暂时占据陈国公世子的位置。”
“他说谎!他......唔唔唔唔唔!”
程诚在唐臻的目光示意下,牢牢捂住燕翎的嘴。
“我还没说完,你先别叫。”唐臻不轻不重的踢在燕翎的大腿。
几乎感受不到痛楚,仿佛街边小狗似的被轻慢的羞辱却立刻涌上燕翎心间,他本就因为近乎窒息涨红的脸色变得更加狰狞。直到燕翎将自己折腾的险些昏过去,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唐臻才慢吞吞的开口,“燕鹄告诉我,你的行为没有经过陈国公府的同意,所以陈国公府也不会再管你,按照律法处理即可,生死勿论。”
“不过你放心,当初父皇是心甘情愿去北地做质子。”唐臻说起燕翎刚才用来嘲讽他的事,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收敛些许恶意,“你该庆幸,父皇在北地并未收到羞辱,直到现在,他依旧认为燕北旗是不输安定侯的忠义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