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127)
他茫然的抬起头,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懒洋洋的靠着软塌,变成侧躺,看上去纤细无力的手指正牢牢束缚他的手腕。
“孤不喜欢身边的人脸上有伤。”
冷漠的声音令陈玉心中汹涌的情也跟着冷却,下意识的点头。
唐臻见陈玉还能听进去他的话,眼中闪过满意,松开陈玉的手,矜持的抬起下巴,“在孤的身边,你可以犯错,因为孤不会犯错。”
短短十七个字令陈玉不知所措,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幻听,心脏似乎在短时间内再次经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躁动。
从未有人对陈玉说,你可以犯错。
他的亲生父母贫穷又努力,竭尽全力的想要给他更好的生活,只能接受他的调皮,无法承担无法预料后果的犯错。
养父承担巨大的责任,从未逼迫他必须做什么,大概是养父最大的温柔。他能理解养父,毕竟养父的秘密牵扯巨大,怎么可能容得下任何疏忽?
时至如今,他竟然从比他小两岁的太子口中听到这样的承诺。
‘你可以犯错。’
明明......明明太子也是自身难保,处境甚至比他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更差,为什么能轻描淡写的给出这样的承诺?
陈玉偷偷抬起眼皮,略显孤傲的侧脸立刻映入眼帘。
没有任何理由,他相信太子能够说到做到。
第70章 二合一
陈玉走后,唐臻重新窝入软塌,漫不经心的回想,他对陈玉的交代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最多只需要三年,广西最初安置的流民就能彻底稳定,帮助官府实现自给自足,完成收拢流民、增加粮食的收成、有余粮收拢更多流民的循环。
从第一个三年开始,程锋需要的担心的事会从如何令流民安心种地,变成防止察觉到不对劲的邻居使坏。
唐臻喜欢和气生财,如果程锋那个时候还肯听他的话,他就告诉程锋,允许各地交学费去广西安置流民的地方实地考察学习。
至于考察团最后学到幽冥教,还是勘破广西悄无声息的改变......各凭运气。
唐臻是人而非神,再怎么算无遗漏,现在也无法预料多年之后,幽冥教能不能在圣朝占据一席之地。
思来想去,困意渐浓,索性不再挣扎,任由思绪变得懵懂。
沈风君在京郊主动停下脚步,先派人送信,请求太子允许他入京求见。
那日刚好有大朝会,难得该在的人都在。
不仅李晓朝难掩疲惫,站在文武百官之首,告病已久的孟长明也懒洋洋的杵在李晓朝身侧。
燕翎带着胡柳生,沉默的站在两人的身后,虽然看表情不像是开心,但是也没有以任何方式提出抗议。
唐臻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的人生百态,忽然道,“孤昨日噩梦惊醒,如今还有些后怕,你们别走,站在孤身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随太子入内的岑威、陈玉和梁安。
其中要属李晓朝和燕翎的目光最和善。
梁安立刻退后半步,站到距离太子最远的地方,眼底满是迟疑。
要不是......唉,他和太子现在是商业联盟的合作伙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没听见太子的话,平白令太子尴尬,只能竭尽可能的退远些、再远些。
陈玉面无表情的走向梁安的另一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嫌弃的态度溢于言表。
孟长明轻笑了声,越过李晓朝走上台阶,理所当然的停在陈玉的身侧。
大殿内的排序立刻变成若无其事的岑威和坐立不安的陈玉在最前面,然后是满脸拒绝的梁安和漫不经心偷笑的孟长明,再往后才是李晓朝。
燕翎和胡柳生相比李晓朝,又落后整个身位。
唐臻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圣朝如此在意排序,但是这不耽误他利用这点,以最快的速度挑起烦躁。
陈玉悄悄抬起头观察唐臻的脸色,眉宇间满是挣扎,终于鼓足勇气后退半步,为站在他身后的孟长明让出右侧首位。
孟长明矜持的点头,毫不客气的走上前,看向唐臻的目光隐含几不可见的嫌弃,“殿下,许久未见。”
唐臻莫名觉得,他从这句话中听出隐藏的后半句。
许久未见,怎么还是你。
不然呢?
唐臻懒得计较孟长明是不是有未尽之语,敷衍的扬起嘴角,“孤听闻首辅最近病的厉害,缺哪味药,尽管派人到太医院取。即使太医院没有,孤也会想办法。”
陈玉见太子没有因此不快,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的喜悦从无到有,逐渐醇厚。如果唐臻没有对他说过,不必担心犯错,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绝不会贸然做任何与任性沾边的事。
然而此时此刻,他不仅任性,还通过任性得到难以用言语轻易形容的喜悦。没人比他更知道李晓朝道貌岸然的君子形象之下,藏着多么追名逐利、不择手段的灵魂。
哪怕感受不到背后的目光有任何敌意,陈玉依旧坚信,李晓朝正以不动声色的外表,掩饰对他咬牙切齿。
他身侧越来越烦躁,满脸悔意的梁安是最好的证据。
毕竟这小子别的不行,对危险的敏感程度从未屈居人下。
朝会在众人各怀心思的压抑氛围中正式开始。
沈风君请求入京的奏折,率先被送到唐臻手中。
孟长明哂笑,意有所指的道,“相比有些只是嘴上说说忠君爱国的人,沈风君的所作所为才能称得上,时刻不忘为人臣子的本分。”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经有超过半数的人脸色微变,眼角眉梢皆沾染上晦气,深深的垂下头。
余下的人满脸微妙,不动声色的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是哪阵风将这个祸害吹来朝堂。”
岑威只当没听见孟长明的阴阳怪气,专心致志的研究太子袍角的龙纹。陈玉和梁安都拼命的低头,生怕突然被点名,不得不卷入未知的风暴。
李晓朝自持身份,哪怕偶尔吃亏,依旧坚定的认为孟长明是晚辈。
他老神在在的立于原处,自信孟长明哪怕真的是在内涵他,也只能到此为止,不敢明目张胆的撕破脸。
只有迫切的想要彰显存在感的胡柳生觉得这是个机会,立刻上前半步,语气不善的质问,“首辅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长明转过头,相隔数人,不答反问,“你竟然不知道为什么?”
不可思议的语气,再加上难掩倨傲的俯视,立刻让胡柳生感受到尊严被践踏的痛楚,他咬紧牙关,目光幽深阴冷的凝视对方,冷冰冰的道,“柳生愚笨,请首辅不吝赐教。”
孟长明凭什么如此嚣张?
不过是被陈国公和孟氏舍弃的废人而已!
“胡大人倒也不必这么客气,我会这么问,当然是因为......”孟长明捋了捋广袖,慢条斯理的道,“我当年进京自荐,不曾像沈风君这般言行合一,身体力行的表达出对陛下和殿下的忠心,因此惭愧遗憾,羞赧不已。胡大人不懂,也是人之常情。”
短短两句话,轻而易举的令胡柳生的形象,从只是口头忠诚,变成连口头忠诚都只是做做样子。
唐臻感受到孟长明的狗脾气,若有所思的抬起眼帘,开始怀疑孟长明所谓的旧伤复发不仅是托词。
恐怕得是伤到脑子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好在其他人都有更关心的重点,接连站出来打圆场,孟长明和胡柳生总算不至于当场从口舌之争变成拳脚相向。
唐臻没有评价沈风君特意停在京郊,等待太子允许再进入京都的行为。该说的话和该拉的仇恨,孟长明已经铺垫到位。
沈风君自以为聪明的做法,引得唐臻另眼相看的同时也拉满仇恨。孟长明已经明确的表现出对他的不满,其余被沈风君衬托得只是口头忠君的人,心中是否在意,大概只有本人知道。
“既然沈卿已经到京都的范围。”唐臻面露犹豫,依次看向距离他最近的人,“你们谁去替孤接沈卿入京?”
话音未落,岑威和梁安已经瞬间转换位置。
难为已经是青年模样的岑威,明明距离梁安没有多远,身影竟然能利用视觉落差,完美的藏在依旧是少年姿态的梁安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