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201)
这话完全发自内心,没有半分恭维。
他制住唐臻的过程看似经历不久,但是其中的危险,只有他和唐臻知道。
如果换个人来,如果唐臻的身体更强健......
岑威侧头打量跌落在远处的匕首,眼底晦涩难明。
自从岑家村起势,他的存在逐渐重要,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包括但不限于暗卫、杀手、江湖人......岑威甚至遇到过以尸体为武器的赶尸人,想要通过尸毒杀他。
久而久之,他凭此练出近乎火眼金睛的神技。
只要与来人交手,哪怕只有三招,岑威也能看出对方的来路和师承。
如太子殿下这般以伤换伤,不顾后果的疯狂,分明是杀手的招数。
无论是培养将军,还是希望子孙强身健体,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拖延时间,等待护卫,都不会让子孙学习如此刁钻狠辣,不给自己留余地的杀招。
唐臻闭上眼睛,尽力平息烦躁和怒火,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多谢?”从上辈子带到这辈子的杀招,岂止是苦练多时?
即使如唐臻这般以结果为目的,过程不重要的人,如今亦能回忆起他的身手是如何长进。
......当然是饮他的血才能变得熟练,量变引起质变。
他身上每多一道伤口,再次挥出匕首的动作就会越自然。
岑威正紧贴着唐臻,自然不会错过对方的颤抖,他默默加大手上的力道,像做小山似的镇压唐臻的反抗。
“实不相瞒,我也想不通陈国公对待燕翎的态度。上次回河南,曾专门问起家父,没想到家父给出我从未想过,但斟酌过后,竟然觉得很有道理的答案。”
他知道太子殿下的状态不正常,但屋内没有其他人可以询问或商量。他更不能将太子五花八绑,独自扔在这里。
只能尽量的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免得太子突然想到,虽然手脚皆被束缚,无法攻击别人,但是还有自由的嘴。
如果唐臻知道,岑威怕他因为一时半刻的不如意自杀,必会笑掉大牙,原地药到病除。
可惜他不知道,只是凭借仅存的理智,隐约能感觉到岑威忽然说起毫不相干的事,并非没有目的。
他沉默片刻,决定如岑威的意,“嗯,什么?”“我父亲说,陈国公明明立燕翎为世子却不愿意给燕翎与陈国公世子的身份想匹配的东西,他是在防备燕翎。”岑威道,“他不仅防备燕翎,所有能威胁他地位的儿子,皆在他的防备范围之内,包括陈国公真正钟意的继承人。”
“燕翎有幸成为陈国公世子,既不是子凭母贵,也不是母凭子贵,与当初为救陈国公没命的舅舅也没什么关系。陈国公会选中他,只是因为所有能够选择的人中,燕翎是对他威胁最小的人。”
唐臻边用尽全力的压制心中的烦躁,边分神随着岑威的念头往下想,下意识的接住话,“即使如此,陈国公还是在燕翎成为陈国公世子,具有威胁他的能力之后,迫不及待的将他踢到长安。”
不能去军中,无法接触陈国公府真正的底蕴,燕翎凭什么继承陈国公府?
岑威点头,作为独子,哪怕岑壮虎恨不得将此番道理捏碎,再塞入他嘴中,他依旧不能理解。
过了半晌,他忽然想到唐臻背对他,看不到他的表情,立刻道,“殿下说的对。我父亲推测,陈国公真正中意的继承人是燕鹄。”
“燕鸿和燕鹄的母亲是陈国公的原配,更是秦老将军仅有的血脉。虽然秦老将军早就不去军营,但是他门下的徒子徒孙皆被陈国公安排在最要紧的地方。燕鸿不愿娶妻,燕鹄的妻子出身孟氏,乃孟长明的嫡亲姑姑,虽然无法将手伸去军营,但是几乎可以代表北地八成的文人。”
“燕鹄表面招猫逗狗,难有能令人安心的时候,哪怕婚后也总是抬脚就走,去狐朋狗友狩猎爬山,经常消失几个月难以见人。”岑威一心二用,盯着怀中不知不觉已经安静下来的人,低声道,“每次燕鹄消失,北疆军皆有小队秘密去塞外巡逻,父亲怀疑燕鹄也在其中。”
燕鹄与孟氏有一子一女,皆记在燕鸿的名下。
陈国公对嫡长子的偏爱众所周知,爱屋及乌,对这两个非嫡非长的孙辈亦满腔慈爱。孙女且不说,只是吃穿用度比姐妹好些。孙子却有陈国公的所有儿子,包括燕鹄都没有的待遇,从能走路便被陈国公带去军营亲自教导。
这分明是‘皇太孙’的待遇!
只是‘太孙’的爹,并非‘太子’,必会有人为此尴尬。
目前来看,燕鸿和燕鹄身为‘太孙’的父亲和生父,依旧兄弟情深,孟氏作为‘太孙’的生母也没觉得不满。
尴尬的人只有燕翎。
“即使陈国公不肯放权,也不会影响北地的稳定。如果陈国公突然暴毙,燕鹄必定能扛起燕氏大旗。”岑威满脸的不理解,解释道,“这都是我父亲的猜测,殿下听着全当解闷。”
相比提起这件事,显得心事重重的岑威,唐臻半点都不意外,张嘴就是嘲讽,“少将军少见多怪。”
世上贪恋权势之人,多如过江之鲫。
贪到深处,杀敌、杀亲皆是寻常,狠人连自己都杀。
君不见多少帝王为求长生,导致生灵涂炭,皇朝中落。
陈国公只是不许儿子明面掌权,背地里却肯尽心教导选中的继承人。对与他年纪相差甚多,威胁不到他地位的‘太孙’,更是既给里子,又肯给面子,完全看不出贪恋权势连亲儿子也要忌惮的模样。
如果这算病,陈国公最多只是初期,从头到尾都没失去过理智。
岑威凝眉,再次盯着唐臻的侧脸出神。
对方讥笑着嘲讽他少见多怪的语气,他......很不喜欢.
据他所知,昌泰帝多年来只有独子,即使各自被困在福宁宫和东宫,不能轻易见面,昌泰帝也总是惦记着太子,每逢年节,福宁宫必有赏赐送到东宫。
此前亲眼可见,亲耳所闻,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太子与昌泰帝,父子感情甚笃。
殿下久居深宫,又是从何处‘多见’?
陈玉带着刘御医回来,谨记上次贸然推门,不假思索的提出质疑,险些被太子当场赶出去的经历。
他推开拍了拍刘御医的肩膀,示意对方尽快调整止不住的喘息,然后小心翼翼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
很好,没有声音,看来他回来的还算及时,起码里面没有打起来。
陈玉深深的吐了口气,有条不絮的完成敲门、等待、推门而入、当场震惊,低下头呆滞的盯着脚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经过门槛的时候迈错脚,以至于看到幻觉。
殿下和岑威......?
陈玉猛地抬起头,“你们在做什么?”
岑威再次茫然,不知道陈玉为何如此激动。他此时却顾不上陈玉,先向前低头,想要依次观察太子的表情。
唐臻面无表情的与岑威对视,“放手。”
岑威依言松开,率先起身,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唐臻即使身体转好也无法脱离普通人的范畴,能一时之间令岑威难以招架,不仅是因为事发突然,岑威束手束脚怕弄伤他。同样有唐臻失去理智,凭借本能透支身体的缘故。
岑威放开唐臻,能轻而易举的起身。
唐臻却因为早就力竭且被岑威用力束缚在怀中许久,浑身发麻,难以动弹。
岑威默默看着唐臻双手放在腹下,乖巧的趴在塌上,腰背处的衣襟依稀能见到压痕的模样,终于想通,陈玉为何严词厉色。
他顶着两道满含杀意的目光,重新回到唐臻的身边,轻道得罪,如同摆弄人偶似的将唐臻变成躺在他怀中的姿势。
岑威自觉理亏,目光不敢与唐臻对视,低声道,“殿下是不是身上发麻?我带你走动会儿,活动开筋骨......”
“不必劳烦少将军,我为殿下扎两针即可,保证能让殿下无需经历疼痛麻痒,立刻血脉畅通。”刘御医满脸笑意的挡在岑威的面前,示意岑威立刻放下唐臻。明明是笑眯眯的模样,眉宇间却透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