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232)
唐臻依旧保持沉默。
李晓朝知道他曾离开京都。
毕竟手握京都大半的权力,太没用反而奇怪。
良久的沉默之后,唐臻后退半步,低声道,“大将军不必为我担心。”
既然李晓朝不肯将话说明白,那就大家一起打哑谜,难得他今日心情尚可,有耐心与李晓朝消耗时间。
“我待殿下如何?怎么可能不担心殿下!”李晓朝陡然色变,从失望变成愠怒,斥责道,“你想要什么,难道不能与我说?”
没等唐臻再找理由左顾言他,继续刺激李晓朝的情绪,李晓朝就忍无可忍,彻底发怒。
“陛下不在京都,你就是整个京都的主心骨,居然悄无声息的与人离开京都?!”
“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多少人为了你的安危寝食难安?”
“我满怀希望的来找你,面对的都是陈玉和梁安溢于言表的心虚。”李晓朝冷脸嘲笑,“程诚更胆小,根本就不敢见我。”
唐臻再次低下头,只给李晓朝看漆黑的发顶,方便李晓朝脑补任何自认为能达到的效果。
李晓朝沉默半晌,似在克制脾气,忽然长叹了口气,语气充满疲惫,“我既恼怒的想要审问他们,又怕你的行踪因此传到别有用心的人耳中,为你带去祸患,只能忍......殿下,我知道你过得苦,可是......你是太子啊。如果你在京都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且不说我该如何自处,你让京都平民百姓,如何担当弄丢太子的罪责?”
唐臻终于想通,李晓朝突然发难想要的效果。
太子的愧疚,还有......责任心?
看来李晓朝这次面临的压力确实前所未有,竟然舍得动用养了十几年的底牌。
唐臻心中有数,终于不再闭口不言,顺着李晓朝的态度,表现出愧疚的模样。虽然他不明白,太子失踪与京都的无辜百姓有什么关系,但是......骠骑大将军说的对。
骠骑大将军说什么都对!
如果这句话不成立,骠骑大将军和太子之间,肯定已经或迟早出现严重的问题。
唐臻虽然不怎么在乎,是否与李晓朝撕破脸,但是李晓朝对原主长达十几年潜移默化的驯养,他总要在双方彻底撕破脸之前,先替原主收些利息。
除此之外,唐臻不得不承认,他忽然生出好奇,想知道李晓朝十几年的耐心细致,如今打算从太子的身上收取什么样的利息。他忍下李晓朝甩给太子的所有黑锅,又顺着李晓朝的意思,立刻去书房,写下封诏书。
以太子的名义,命令东南军不得靠近京都周边千里范围内,否则视为反贼,格杀勿论。
可惜唐臻第一次亲自写诏书,总是因为瑕疵返工,从暮光昏暗写到月色中天,期间重复无数次,用掉数不清的笔墨,终于达到完美的效果。
李晓朝拿着盖上传国玉玺的诏书,满意的离开,唐臻立刻从写废的诏书中抽出两份,让陈玉将其不动声色的交给省总督安插在京都的探子。
李晓朝先是主动服软,表示他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让省总督暂时放过京都,专注去找陈国公的麻烦。
等到省总督拿下陈国公和北疆军,他立刻亲自迎接省总督入主京都,并且将太子交给省总督看管,从此不再过问。
期间双方来往的信件,再次变得频繁。
李晓朝不停的在亲笔信中恭维省总督,委婉的暗示,他非常愿意做省总督的拥趸,只是贪恋权势,暂时舍不得现在的风光,希望省总督能成全他的小心思。
为此,他愿意为所有通过京都借路的东南军,提供半个月的粮食。
这份代价,恰到好处的卡在心动和怀疑之间。
多半分太重,会引起省总督的怀疑。
少半分太轻,难以令东南省心起贪念。
东南军究竟是继续北上,冒着背负骂名的风险,攻打正与异族抗争的北疆军,还是趁着天赐良机占据京都。
这是整个东南省的大事。
即使省总督早就习惯独断专行,表面也会做做样子。
因此早在李晓朝主动服软之际,这件事就成为省总督在心腹下属面前竖立威严的谈资。
从那之后,李晓朝每次令人千里迢迢的送去稀奇玩意儿,省总督都会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邀请心腹下属共同赏玩这些奇珍,其中包括出自骠骑大将军之手却满是谄媚和恭维的信件。
虽然此举像是将李晓朝当成取乐的工具,未免不够尊重,但是自古以来,便是谁强谁更有尊严。
况且李晓朝如今是被吓破胆,主动服软求和,他越殷切卑微,东南省的知情人就越是理所当然的瞧不起他。久而久之,东南军逼近京都的行为似有犹豫,暂时停止,李晓朝对省总督的巴结却越传越广,彻底成为东南省最大的笑话。
李晓朝的信件再次送到,刚好省总督的胞弟,福建巡抚施尚武的嫡长孙生辰。不知为何,这封信竟然悄无声息的混入了小寿星的寿礼中,在宴席上,当众被拆开。
内容却与从前大相径庭。
正是李晓朝早就从唐臻手中讨要到的诏书。
‘东南军不得靠近京都周边千里范围内,否则视为反贼,格杀勿论。’
小寿星的书童,不仅大声念出伪装成普通信件的诏书,还大喊传国玉玺的印记。最后在所有人都怔在原地之时,带着诏书跑了。
书童没能逃过追捕,万箭穿心,诏书却不翼而飞。
因为施乘风暴毙,原本由施乘风做的事,很多都交给小寿星。
参与小寿星生辰宴的人,不仅有东南省的高官子嗣,还有几大学院的优秀学生和才名远播的书生......
这些人虽然身在东南省,对皇帝和太子难有敬畏之心,但是他们与早就经历世事无常的文臣和战场磨砺过的武将不同,性情难免迂腐,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乐见省总督改朝换代,但是无法忍受省总督变成世人眼中的乱臣贼子。
宴席办的盛大,难免人多眼杂,诏书的内容以令人费解的速度传遍东南省,有些地方甚至有临摹的诏书偷偷传阅。
正当关注这件事的人,皆以为这轮较量李晓朝大获全胜之时,在东南省闹得沸沸扬扬的‘真假诏书’忽然有了结论。
省总督不仅找到所有流通过的临摹诏书,还拿出曾被昌泰帝正式下诏书,封为省总督的圣旨,邀请天下文人来分辨传国玉玺的印记是否有区别。
最终证明,李晓朝送来的那份太子诏书,实属伪造。
毕竟众所周知,昌泰帝悄悄离开京都,没带走传国玉玺。
如果诏书真的是太子所写,太子手握真传国玉玺,为什么大费周章,非要用假的传国玉玺盖章?
除非......有人逼太子写下这份诏书!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东南省的百姓从茫然到愤怒,从抗拒省总督对京都出兵,到青壮主动参军,只用七日。
京都百姓从扬眉吐气到提心吊胆,同样用七日。
东南军连夜急行军,再次朝着京都范围逼近。
骠骑大将军下令封闭座城门,只留北门。
......
“怎么回事?”陈玉探究的看向唐臻,眉宇间满是焦躁。
当初是唐臻亲手将写废的诏书拿给他,再让他不动声色的交给省总督的安排的探子。
这件事,肯定有太子殿下的手笔!
唐臻哂笑,漫不经心的道,“李晓朝想要算计施尚文,但是施尚文早有准备,完美反击,李晓朝偷鸡不成蚀把米。”
“具体......”陈玉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东南军入城,对殿下绝非好事。
“为什么要知道具体的环节?”唐臻面露不解,“狗咬狗而已,知道结果就够了,何必上心。”
再次感受到太子不急急伴读是什么滋味的陈玉,咬牙追问,“如果施尚文进京,殿下怎么办?”
省总督的两个孙子和一个弟弟,陆续折损在京都,其中还包括被给予厚望的嫡长孙,难免会迁怒京都的人。
哪怕有李晓朝首当其冲,太子也会排在第二位。
况且施尚文与李晓朝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