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257)
明知道不该深思却无法控制的念头再次涌上梁安的心间。
岑兄如此虚弱,难道是殿下主动......不愧是太子殿下!
可怜刘御医刚睡下就被陈玉叫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几乎是被强壮的羽林卫拎上背后,一路颠簸到寝殿。
他忍住眼前的恍惚、胸口的窒闷,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扑......刘御医不满的看向阻拦他的人,正对上唐臻耐心尽失的脸。
“岑威中过毒箭,还在调养。”唐臻松开攥住刘御医领子的手,眼底的警告丝毫未减,“用心些,别毛躁。”
刘御医:“......”
身为大夫,他从小就知道,有些委屈在所难免。然而此时此刻,他还是想大声呵斥太子殿下,别太离谱!
好在多年的修身养性在最关键的时刻体现作用。
他沉默的点头,按照太子殿下的要求,深吸了口气缓和心跳,慢吞吞......
“别耽误时间,快点给他退烧。”唐臻再次催促。
得益于太子殿下长久以来的折磨,刘御医见到岑威的满身痕迹和高烧难退的模样,除了稍显呆滞的目光,几乎看不出他的震惊。
没用把脉,刘御医就凭借高深的医术,以最快的时间,想到最有可能导致高烧难退的原因。他面不改色的道,“少将军可有撕裂、流血的症状?”
反复被揣测的唐臻反而思想最单纯,立刻回想岑威身上每处已经结疤的痕迹,笃定的答道,“没有。”
“是不是......留了东西?”刘御医稍稍停顿,老脸终究浮现赧色,又急又快的道,“可否容老臣为少将军检查?”
唐臻见状,终于有所醒悟,冷笑道,“庸医!”
可惜他如今只有庸医堪用。
没等面露急切的刘御医苦口婆心的劝太子殿下不要讳疾忌医,唐臻就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艺,别急,等会孤若是发热,再给你表现的机会。”
刘御医双眼发直,如遭雷击,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立刻解释,“臣是庸医!竟然忘了诊脉!还没睡醒!对,因为还没睡醒!”
唐臻再次默念,可惜他如今只有庸医堪用。
舍弃这个,下一个说不定连庸医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谋财害命的骗子。
他知道刘御医的惧怕,最后看了眼岑威,然后冷静的移开目光,依次与偷偷打量他的陈玉等人对视,转身走向门外。
陈玉目光呆滞的盯着唐臻离开的方向,声音轻得如同自言自语,“殿下......竟然完全不在意。”
然而再小的声音也逃不过始终留意他的梁安。
“为什么在意?”梁安握紧陈玉的手,目光热切,“殿下喜欢岑威,所以愿意与岑威亲近,这是岑威的幸运。并非岑威勇冠军,所以征服身为男儿的殿下愿意雌伏。”
陈玉被触碰不愿深思的隐痛,下意识的想要挣脱,手却被拽紧,不得不与梁安对视。
“这是床榻之间的私事,外人如何评价都是自以为是的揣测。”
梁安忍了又忍,终究不是能坚持不动声色,点到为止的性子,沉声道,“谁敢议论你,我即使做不到如殿下那般让其陷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绝望。拔掉长舌,打碎牙齿却不是难事。”
刘御医虽然有庸医的风险,但是他只要不受惊吓,医术就不会有剧烈的波动。两碗汤药灌下去,岑威很快就恢复神志,连滚水擦身都难以降低的体温也逐渐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唐臻也得到用词考究的脉案。
岑威的高烧虽然有身体虚弱的缘故,主因却是情绪大起大落。又在身心疲惫舒畅,失去防备之际邪风入体。
幸亏岑威的底子好,哪怕与自身相比已经是极度虚弱的状态,依旧展现常人难以触及的韧性。
至于中毒的亏空和腿伤......刘御医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以他的能力,只能为岑威缓慢调养。最多保证中毒不留旧疾,腿伤不影响走路,是否能回到巅峰状态,只能听天命。
金翅大鹏变成中看不中用的走地鸡?
唐臻垂目饮茶,挡住眼中陡然浓重的晦涩。
要将鸡架搭的足够高,走地鸡才不会因为从前见过壮阔的景色,如今却再也飞不起来抑郁的掉羽毛。
昌泰二十五年,九月。
太子下诏。
怒斥东南省多行不义之事,以至于遭受天谴。
责令临时上任的浙江巡抚钱明义、福建新巡抚施乘雨、江西广信侯自述罪过,入京受罚。
日未得回信,太子惊怒交加,欲讨叛臣。
龙虎军岑戎、湖广沈文君、西南水师梁安、北疆军燕鹄陆续上折,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太子点岑戎为主将,梁安为副将,临时组成平叛军,特赐名为金吾卫。又令梁安手持东宫大印,如太子御驾亲征。
半月之后,金吾卫抵达东南省,百余地再降天谴,皆为叛臣所在或曾临之地。百姓未受波及,死伤者皆为叛臣或叛臣家眷。
第149章 一合一
东南三省原本就因为寿宴的变故元气大伤,再也回不到从前。面对太子的骤然发难,只能色厉内荏的反驳,然后被动的等待金吾卫前来平叛。
钱明义、施乘雨和广信侯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仅是以逸待劳,重创远道而来的金吾卫。以此让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收起看不起东南三省的念头。
哪怕东南三省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回从前的威势也不能未战即败......这会让东南三省彻底陷入无法翻身的深渊。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金吾卫气势汹汹的南下,忙于争夺权力,以至于风雨飘摇只差彻底分裂的东南三省立刻恢复往日的和气。
短短数日就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暂时放弃最混乱的浙江行省,以此为代价,换取上有主心骨安定民心,下有肱股之臣平定乱象的福建行省和江西行省保留底蕴,以待来日翻身。
简而言之,效仿曾经的岑家村,用河南数座府城为代价,放任燕北旗的下属在此索取利益,换得彼此相安无事。
可是东南三省哪怕是瘦死的骆驼也有曾经的底蕴,远非突然起势的岑家村能比。由骤然掌权的太子临时促成的金吾卫,也不是雄踞北地足有百余年的北疆军。
如今只过去短短五年,当年只能处处退让的龙虎军就有了与北疆军平起平坐的底气,换成底蕴尚存的东南三省,需要隐忍的时间只会更短暂!
计策很好,可惜......东南三省的敌人既非太子也不是金吾卫。
真正令东南三省溃败的关键是‘天意’。
金吾卫走到哪里,天谴就炸到哪里。
作为主将和副将,岑戎和梁安只需要抵达城外、安营扎寨、宣读讨逆诏书、等待天谴。
金吾卫扎营的首日,城内会有三个地方降临天谴。
次日,天谴的范围翻倍,变成六处。
又过一日,天谴范围再相较前日翻倍,变成十二处。
......
期间不是没有东南三省的将领试图逆天而行,在金吾卫扎营之前,半路伏击,不给金吾卫扎营的机会。
结果还没与金吾卫碰面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天谴损失惨重,反而令‘昌泰帝修行多年,不及太子得神青睐’的传闻更加深入人心。
勇于逆天而行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广信侯和施乘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以为是拱手相让的浙江行省,反而是金吾卫耗费时间最久的地方。
梁安将东宫大旗插入浙江行省最后的城池那日,江西行省的逃兵概率几乎达到九成。只剩下广信侯的私兵依旧呆在军营,愿意听从调遣。
相比之下,福建行省的逃兵只占据五成。可惜依旧坚持留在军营的士兵,并非全部对施乘雨的忠心。
广信侯绝望的接受现实,在投降和逃跑之间犹豫。
施乘雨悄无声息的死在住处,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没等已经彻底拿下浙江行省的金吾卫完成只有半个月的休养生息,继续南下,福建行省就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施乘雨的庶出兄弟恨不得打出狗脑子,只为争取提着施乘雨的头,代表福建行省向东宫归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