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200)
这是三省总督虽然能以兵力与陈国公南北对峙,但总是被时刻遭瓦剌威胁的陈国公强行压下半头的根本原因。
时间会忘记的事,人心不会忘。
至少在圣朝被遗忘之前,不会有人忘记陈国公的存在。
陈国公,燕北旗,生来就是陈国公世子,亲自南下迎战薛寄之后,恰逢老陈国公旧伤复发,顺势接过北疆军主帅的重任,正式成为北地的顶梁柱。
作为北地霸主,陈国公最令人诟病的地方,莫过于比后宫更精彩的后院和数不清的儿子和女儿。
固然在这个年代,多子多福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不容反驳的真理。但是这个真理有个必要补充条件,叫做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陈国公刚好在这方面......不拘小节。
因为救命之恩,迎娶无依无靠的孤女做继室夫人。
继室夫人在后院为非作歹,再次因为恩情,格外开恩,只是贬为妾室。
......
多年后,又放新的继室夫人去做心心念念的女将军,然后重新将得到原谅的妾室扶正。
总之,突出敷衍的态度。
更离谱的是陈国公对待妻妾的敷衍,还能再蔓延到子嗣和继承人的身上。
嫡长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难以担当大任。
嫡次子既与嫡长子是一母同胞,乃原配夫人所出正统,又身体健康,聪慧过人,实乃陈国公世子的最佳人选。
陈国公却眼睁睁的看着嫡次子逐渐走上招猫逗狗,惹是生非的歪路,纵容其不愿担当大任的性子。
余下的子嗣,亦不乏有天赋的人,可惜陆续因为得罪陈国公被发配。最后竟然是一时半会说不清,究竟是嫡子还是庶子,又非嫡飞长的燕翎拔得头筹,顺利成为陈国公世子。
一桩桩、一件件,只能说多亏陈国公是北地霸主,不用受文官的气。
如果他是活在太平盛世,重文抑武的时候,祖传的爵位都能作没。
陈国公府的离谱,没有因为世子之位的尘埃落定而结束。
看看燕翎,身为凭军功兴家的国公世子,近乎及冠之年,别说亲自带兵出征的经历,连随军出征的经历都少得可怜。
如果将岑威与燕翎相比......
岂止是降维打击,这是纯欺负人!
恐怕将梁家军猛虎投放到北疆军的营帐都比陈国公世子更容易得到认同。
相比之下,与燕翎的身份最相近的绍兴侯世子施乘风,如今正在南方亲自率领水师巡逻海面,剿灭水匪,已经在民间积累许多威望。
燕翎虽然大事糊涂,但是细枝末节的敏感绝对不缺。
唐臻从前每次想到陈国公府,最想不通的地方,莫过于燕翎凭什么能安心的留在京都。
哪怕燕翎没有危机感,难道国公夫人也没有?
尤其是经历过瓦剌奇袭开平,陈国公不见踪影的噩耗之后。
难道燕翎真的半点都不担心,有朝一日陈国公突然遭遇意外,他却无法继承完整的陈国公和北疆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业分崩离析?
仔细去算时间,陈国公府的不正常,早在几年,不,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存在。
只是彼时瓦剌不成气候,所以鲜少有人认为这些小事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如果将所有消息都汇聚在同处......
除了陈国公府早就发生的种种怪异之事和瓦剌近些年逐渐汇聚成庞然大物,还有......红莲!藏身在草原的薛寄!
当年薛寄最恨的人,莫过于成宗、安定侯和陈国公。
成宗和安定侯的死都有薛寄的影子,没道理薛寄偏偏对与他距离最近的陈国公视而不见。
结合岑威刚刚透露的内容,北地正受内鬼的影响颇大。
唐臻忽然想到早已被他忘在脑后的齐黎。
齐黎将用三块假的免罪令牌骗燕翎,顺势拿走燕翎手中真的免罪令牌,然后真真假假共同用做代表陈国公府逼迫昌泰帝,完全可以看做内鬼行为。
他不仅是陈国公的义子,亲生父亲还是侯爵,受到委屈就能立刻对身为陈国公世子的燕翎翻脸,可见其在北疆的地位。
唐臻不相信齐黎会被薛寄代表瓦剌收买,那么......
“因为陈国公至今依旧没有继承人,北地的派系斗争格外严重,藏身在瓦剌的薛寄趁机做了些挑拨离间的事?”
燕翎只是名义上的爵位继承人罢了。
岑威没有爵位,在京都的威风也没见输给燕翎。
尤其是出兵贵州之后,即使是原本瞧不上岑威的燕翎,如今也不得不收起骄傲,郑重的将岑威当成与他身份相当的人。
可惜......燕翎自诩屈尊下顾岑威却未必愿意将他看在眼中。
每次提起陈国公府,岑威提起次数最多的人皆是燕鹄。
因为放飞自我,失去世子之位的陈国公府二公子,同时也是燕翎最憎恨、忌惮的兄长之一。
唐臻思考的时候,岑威不知不觉的盯着唐臻的眼睛出神。
虽然从未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双眼睛,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太子殿下的眼睛很漂亮。
不愧是最显无辜的杏仁眼,几乎能完美的隐藏太子殿下不愿意显露人前的精明聪慧。
所以他现在随时都能感受到太子的聪明,有时甚至拿太子的刁钻无可奈何,是不是代表太子对他的防备远低于别人?
陈玉推门而入,见岑威站在唐臻的身侧,几乎将唐臻完全笼罩在阴影中,目光专注的凝视唐臻,极像正在狩猎的猛兽,紧张的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岑威和唐臻同时转头。
前者满脸惊讶,眉宇间少有的浮现迟疑,似乎是在斟酌,陈玉是在问谁。
后者的眼角眉梢却清晰的挂着不满,眼底隐约可见冷漠,责怪陈玉打断他的思路。
陈玉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唐臻和岑威的神态会彻底调换,但是他很清楚,如果刚才突然进门的人不是他,换成福宁宫的羽林卫,恐怕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太子殿下。
唐臻对陈国公的好奇只维持半日,陈国公正遇到的困境远比他最初的设想严重,昌泰帝面临的危机也远超他原本的推测。
然而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北疆的危机是岑威应该考虑的事,作为陈国公的邻居,无论陈国公和瓦剌、薛寄、甚至三省总督的博弈,最后以什么结果收尾,河南和陕西都难逃牵连。
至于昌泰帝......
唐臻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空茶盏,目光平静的看着茶盏四分五裂。
作为儿子,他只能遥祝父亲大人得偿所愿,死得其所。
陈玉不动声色的后退,趁着唐臻没留意闪出门外,顾不上调整此前刻意放缓的呼吸,立刻朝刘御医的住处狂奔。
近日殿下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今日格外不对劲!
陈玉边跑边求地下的鬼神保佑。
如果殿下发疯,岑威能在不伤害殿下的情况下,控制住殿下的行动。最好殿下能挺到刘太医熬好压制症状的汤药,别让岑威发现异常。
多一个人知道殿下的病症,殿下就要多面临一份危险。
岑威发现陈玉的小动作却没放在心中,去年做同僚的时日里,他已经习惯梁安和陈玉不同程度的胆小。
“殿下受伤了。”他眼尖的发现唐臻手心的血色,立刻快步向前,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最好的伤药。正要去拉太子的手,仔细查看伤处,突然感受到疾风迎面而来。
眨眼的功夫,岑威已经出手数次,分别挡开袭向他颈间、腹下......心口处的袭击。
因为心中的诧异和迟疑,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受伤,下颔处多了道拳头留下的擦伤。他以此为代价,双手从后面抱住唐臻并牢牢将对方动作堪称诡异的双手握在掌心,有力的双腿稳稳夹住太子殿下即使行动受限也不老实的腿。
唐臻被岑威制住,整个人都趴在塌上,连头都被岑威的头压制,无法随着心意转动。他心中的烦躁不减反增,然而理智非但没因此减少,反而也因为受到强大的威胁,本能的回归大脑。
“岑威,松开孤。”
“殿下?”短短的时间内,带给岑威的震撼太多,以至于他竟然不知道该与唐臻说什么,鬼使神差的道,“殿下好身手,想必苦练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