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只想活着(187)
他又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即使有导致他疯狂的困境也没有理由,在困境中靠昌泰帝坚持。
困扰他的问题......
耳朵倏地跳了下,仿佛又隐约听见金属炸药倒计时的声音,唐臻连忙喝了一大口手中捧着的苦药。
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火烧火燎的奔向肠胃,清醒却自下而上。
不得不说,刘御医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虽然诊断的乱七八糟,不知所谓,但是开的药方还算有用。
唐臻将空碗递给陈玉,坦言道,“困扰我的问题吗?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陈玉愣住,等待太子冷静的时间里,他设想过很多令太子困于其中,至今无法走出的源头。
肆无忌惮的施承善、别有用心的燕翎、口腹蜜剑的李晓朝、恶言恶语的孟长明......甚至是从小看顾太子却未尽责的平安。
没想到,既不是因为某个人,也不是因为某件事。
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殿下,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唐臻点头,“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陈玉认真的思索这个从未想过的问题,语气缓慢却坚定,“小侯爷对我父亲有再造之恩,义父更是对我恩重如山。哪怕安定侯府已经不复存在,我也要做好安定侯府的继承人,不负先人期望。”
唐臻模仿陈玉的口气,“父皇对我很好......但是他对陈国公更好,我不会再被他影响决定,做没有意义的事。”
他面露嘲讽,“你是安定侯府的郎君,我却不是唐氏子孙。”
陈玉满脸茫然,太子殿下的思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只觉得不对劲,让他说劝解的话却无从说起。
他呆呆的道,“梁安想成为陈国公那样的将军,保家卫国,杀尽海寇。”
唐臻张开纤细无力的手,缓缓摇头,理由简单粗暴,“不想做,没兴趣。”
陈玉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平安公公厌倦争斗,如今只想含饴弄孙,看顾元宝长大。”
“我不喜欢小孩。”唐臻立刻给出回应,眼底隐约可见嫌弃。
第111章 三合一
陈玉见他举例越多,唐臻喝药的频率就越勤,嫣红的唇色在病容的衬托下,显得颇为......诡异,当机立断,提起另外的事。
他低声道,“我看刘御医像是被殿下吓破了胆子,不如您装作小憩,再让刘御医来施针?免得他惊中失措,连累殿下。”
唐臻点头,昂头饮尽碗中剩下的药汁,在陈玉尚未开口之前,做出保证,“最后一次。”
如果没有昨夜的意外,昨日就该是最后一次施针。
有刘御医的施针和药方,唐臻的状况肉眼可见的得到缓解,完全看不出曾夜里穿着湿淋淋的寝衣,在冰凉的地上坐几个时辰。
当夜,陈玉和程诚轮番守夜,战战兢兢的盯着蜡烛。
唐臻虽然夜里醒过一次,但其神色却与白日仿佛,喝了半盏温水,又与守下半夜的程诚说了几句话,再次睡去。
陈玉从程诚口中听到太子平平无奇的起夜经过,深深的松了口气的同时,终于放下对刘御医的怀疑,在天色大亮之后,再次前往刘御医的住处。
刘御医却见到陈玉就头疼,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陈大人有什么事,是不是太子殿下又哪里不舒服?”
陈玉摇头,低声道,“我想再问问殿下的......嗯,病症。”
他终究还是将刘御医当成外人,不愿意将太子的所有秘密都透露给对方,挑着说了些从昨日到今日,太子的反应,要求刘御医更详细的解释太子的病症,最好能药到病除,免得太子遭罪。
“陈大人稍等,容我想想。”
刘御医长叹了口气,若是别人敢这么防备他,还要他尽心尽力的诊治,他少不得要给对方些苦头吃。
可是太子殿下......
刘御医摸了下涂了最好的膏药,依旧隐隐作痛的脖颈,暗道上辈子作孽。恨不得用尽毕生所学,换太子殿下从此无病无灾,再也别来打扰他的生活。
“昨日的种种,只是我的推测,若是有对不上的地方,令殿下不以为然,皆是我的过错。”刘御医苦笑,“听陈大人的话,我倒是有些新思路。”
陈玉起身,郑重长揖,“请大人赐教。”
“不敢。”刘御医扶起
陈玉,凝重的脸色稍稍缓和,边斟酌边开口,语速格外缓慢,“殿下或许有些厌世的倾向。”
“厌世?”陈玉的脸色逐渐难看,仔细品味这两个字。
刘御医点头,“我与你说过很多次,殿下心性之坚韧,远超常人。正是因为如此,殿下如果认定因为厌世生出的种种倾向,皆是正常人或他身为太子,不该有的念头。哪怕厌世到极致,他也会下意识的抗拒本能......身体反应和本能相互矛盾,久而久之,难免生出错乱。”
陈玉良久没有出声,作为正常人,他能理解太子因为从前的经历,偶尔做出非同寻常的事。然而作为生病寻医,从不关心药方的粗人,他委实难以对刘御医的理论发表看法。
刘御医见状也不强求,陈玉能安静的倾听他的话,即使听见并不认同的内容也只说面露不快,没有出言打断,与他争论。对于刘御医来说,已经算意外之喜。
他试着用更简单的语言概括结论。
“殿下目前的情况,远比我最初的猜测严重。你可以理解为殿下比陛下更像世外之人,原来是陛下作为绳子拽着殿下。如今陛下和殿下......”刘御医不敢揣测天家父子的感情,挤眉弄眼的示意陈玉意会,高深莫测的道,“绳子断开,殿下就会去他该去的地方,再多的良药也只是拖延时间。”
陈玉怔住。
一时之间,许多曾经想不通的事同时涌上心头,竟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从端妃到齐黎,再到陈国公,怪不得......怪不得殿下每次都表现的那么在意。
原来在殿下心中,陛下不止是父亲。
“仙妃......”
刘御医摇头,无情否定陈玉的希望,“我曾为娘娘诊脉,娘娘比陛下入道更深,周身气质几乎能与修行数十年的老和尚、老道士相比,虽然身在红尘,但早已六根清净,如何能拽得住殿下?”
陈玉呆坐良久,低声问道,“殿下为什么畏黑?魇住时总是会抹向额头,像是在擦汗,即使浑身冰凉也会掀开被子。”
“三魂七魄散开之时称为失智。”刘御医面露迟疑,“或许殿下曾在黑夜中经历印象深刻的事,总是在失智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想起。”
陈玉又问
了些通过细致的观察发现的不同寻常,刚开始,刘御医还能通过思考依次给出答案。
随着陈玉的疑问越来越细致,恨不得能追溯本源,刘御医眉宇间的茫然越来越浓,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庸医。
起码在看人三魂七魄的方面,不如老道、和尚。
他建议陈玉找个信得过的大师,给太子殿下看看。
陈玉叹气,虽然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日子尚且不算长,但是他能确定,殿下不信鬼神,否则也做不出让他的父亲在广西以幽冥教之名,安抚流民的事。
他再次谢过刘御医,请求刘御医仔细斟酌,为太子拟定平息情绪的药方,然后心事重重的离开。
程诚拦住陈玉,以目光示意他看向寝殿紧闭的房门,低声道,“孟长明在里面。”
陈玉点头,脸上的担心与程诚如出一辙。
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太子殿下担心,还是该为孟长明担心。
多日未曾进宫的孟长明依旧穿着红衣,虽说是以养病为理由去京郊暂住,但脸色红润,双目有神,丝毫看不出快马赶来宫中的狼狈。
他目光炯炯的打量唐臻,说话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我以为你熬不过这次,他就能回来,可惜。”
唐臻轻笑,忽然道,“你杀了我,他会不会回来?”
迄今为止,只有孟长明发现他与原本的太子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