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上(59)
凌烛看出来一些蹊跷:“某记下了,回去替你问问。”
“多谢。”
凌烛心说听你一声谢真是不容易,“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善多,你这些时日可以好好休息,来京中寻某也可。”
面对姜遗光有些不解的神情,凌烛说:“原本按规律,两重死劫中至少该隔个十天半月,像你这样,两次中间隔还不到三天,实在罕见。下一次很有可能会更久些,同你一样,我这些时日也有空。”
姜遗光:“多谢告知。”
一直期待姜遗光说来寻自己的凌烛:“……”
……
一次聚会聚得凌烛感觉有些肝疼。
送姜遗光上马车,目送对方离开后,唐垚不禁对凌烛抱怨:“怎么会有这种怪人?惜明兄,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说聚会,就当真只聚会?你要说他笨听不懂吧,他靠自己就渡了两重劫,还救下了方映荷。
所以果然只是装傻吧?
容楚岚嗤笑一声:“你们把他当傻子,他可不就得装傻?”
说罢,她戴上幂篱,上马车走了。
方映荷早走了,她需回家吃药。
唐垚还要抱怨,被凌烛制止了:“今日叫你们费心了,下回某再好好请你们聚一聚。”
和那群人告别后,凌烛只觉心累,径直策马归家。
他想知道姜遗光问的那个贺韫到底是谁。
要知道,记录卷宗时,若有什么瞒报被查出来,是会被近卫们找上警告的。
姜遗光的卷宗里,没有提到所谓的贺韫。
他隐瞒了什么?要告诉近卫吗?
凌烛心想,即便自己说出去,姜遗光也不知道,大可以推到唐垚他们头上,但这件事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说了,姜遗光反而会把自己也算进去。
这么一琢磨,他又忍不住想,姜遗光是不是故意的?他在试探自己?
到家后,马交给下人,凌烛想起姜遗光说的话。
听他的意思,贺韫从前应当很出名。
凌烛和母亲请安后,又去求见父亲。
凌烛父亲全名凌兆光,性子温吞,守成有余魄力不足。父亲退下后,他便也安心在家做个老家翁,整日在书房中看书作画。凌兆光接到下人通报后,有些惊异,连忙让他进来。
凌烛已经很久没主动寻过他了,看样子从外面回来还没换过衣服。
“惜明,怎么这样急?出什么事了?”
凌烛先行了礼,才说出来意:“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件事着急想问问爹罢了。”
凌兆光:“何事?”
凌烛:“爹,你听过贺韫这个名字吗?”
凌父刚想否认,这个名字却仿佛硬生生在他头脑打开了什么开关,叫他摇头的动作都顿住了。
“贺韫……贺韫……”
凌烛只见自己父亲顿在原地,念叨着贺韫的名字,眼神逐渐陷入回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凌父猛地回过神,“你从哪里听来的?最好忘掉,不要去打听。”
一看父亲的表现,凌烛更觉有问题,上前一步:“爹,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还请不要对孩儿隐瞒。”
向来对这个聪明的儿子非常依赖的凌兆光此刻却难得冷下脸:“这个名字就是一个忌讳,惜明,你要是还想让凌家上下太平安稳,就把你想调查的事咽在肚子里,一句都别说出去。”
凌烛还要争辩,凌兆光发了火:“我不管你从哪里听来的,总之!不要耍那么多花心思!不准去打听!”
“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凌烛再怎么冷静也慌了神,连忙跪下,膝行几步过去抱住凌兆光的腿:“孩儿知错,不问了就是,父亲何必气着自己。”
凌兆光绷着脸,胸口不断起伏。
不光是愤怒,还有惊恐。
那件事过去了这么久,久到周围再没有人提起,久到他自己都以为真的忘记了。然而这个名字从凌烛嘴里说出来,他才发现,有些事情……根本没法忘记。
凌兆光打了个哆嗦,甩开凌烛:“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哪都不准去,直到练满五百张字。”
说罢,他狠狠甩上书房的门,只留下仍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凌烛。
那厢,容楚岚回到了容府。
她离入镜估摸还有大半个月,加上凌烛相邀,便先回了京。
昨天还平静,今天全府上下却不知在做什么,下人们走来走去,忙忙碌碌。
容楚岚叫住了管家:“今日发生什么了?怎么四处乱糟糟的?”
管家一脸愁色,还硬要挤出个笑:“回小姐,是……是宫里来了圣旨,要大公子去守关州。”
大公子容楚毅,容楚岚大伯的长子,她的堂兄。
关州,西北边境最苦寒的地带,每年冬日有匈奴进犯。
容楚岚只觉眼前一黑:“……怎么会这样?”
第54章
屋内不好说事, 容楚岚大步进屋,管家苦着脸跟在后面。
挥退其他下人,容楚岚彻底冷了脸:“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她都已经入镜了, 拿一条命在拼。皇上为何还要堂兄去关州?
还是说, 仅她一条命, 不足以换容家上下?
管家不敢隐瞒,跪下磕个头,将事情都交代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 容楚岚离家后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人,老夫人带着几个小辈还在,一齐出来接旨。宣旨太监道陛下昨夜赏月思及容将军在边关辛苦,特地赏赐。
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待一众人跪谢毕, 御赐之物流水一般呈上来后,宣旨太监就拿出了第二份圣旨,封容楚毅为正六品昭信校尉及关州同知,暂无品级, 即刻赴关州任职。
听得那句任关州同知, 容楚岚缓缓吐出一口气。
昭信校尉是武官官职,同知为知州副职, 本该正五品往上,现在压了些。既赐文职又封武官位,无品级, 陛下反而是在保他们。
否则一个容家出了两位将军, 又出一位同知,京中有些人该坐不稳了。
只是, 这旨意到底还是来得突然。叫人捉摸不透。
容楚岚不敢去想其它可能,问:“陛下圣旨中可还说了别的?”
管家跪伏在地,不敢抬头:“没有。”
容楚岚缓缓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
“张伯,这些时日闭门谢客,有帖子只记下,不必上门。还有,管好容家上下,有敢多说一句闲话的,立刻发卖了去。”
父亲和大伯去边关后,容家由大堂嫂当家,上头老夫人坐镇。但谁也不敢忽视了这位容家大小姐。
管家张伯立刻肃容回道:“是。”
容楚岚:“起来吧,我去看看大堂兄。”
容楚毅的院子里更乱些,容楚岚去的时候,他和妻子都避出来了,见堂妹过来,容楚毅脸上有些尴尬。
容楚岚把两人都拉远了些,直接说:“堂兄,我已听张伯说了,你去了那边,未必是什么坏事,且放宽心。”
她搭手在堂嫂向氏手背上。大侄儿去读书了,还未下学。向氏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容楚岚道:“我会照顾好嫂子的。”
容楚毅深深地叹口气:“你放心,我都晓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让向氏先退开几步,才低声说了一句:“上个月,我爹那边送来的家书,比以往晚了半月。”
后者猛地瞪大眼,胸口起伏一下,很快冷静下来:“没有准确消息别胡说,你且安心去,这里一切有我。”
她的心因为这句话狂跳起来。
容楚毅把话说出去就像卸掉了一块大石头,笑了下:“麻烦小妹了。”
容楚岚沉默地应一声。
从京城到关州少说两个月路程,容楚毅不能耽误,第三日就走了。容楚岚搀着向氏的手站在门口,和老夫人一起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