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77)
沈观是骑马先行,粮草在后。想抢着时辰,先把江家的罪名踩实,抄家过后,家里的一应器物都是罪证。再抓了人,不怕不画押认罪。
江家棋高一着,提前防着了——别说是真耗尽家财去赈灾,他不信。
他下午来的农庄,各处欣欣向荣。
本地佃户精神面貌很好,完全不是普通农户的面黄肌瘦样。
就是枫江百姓,也都很有精神。
连小孩子,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一个个抱着大人的腿,半躲半藏,眼神倔强的等他分派。
百姓缺了主事人,不成大事。无声的沉默压顶,沈观不敢乱来。
庄上账本都被林庚拿走,他只能从农庄管事处,知道现有余粮、余银。
他有赈灾的流程,农庄上既然有,他就想先挪用。
一下午过去,枫江百姓没有来领的。
他们没有主事人,但他们有村民代表。
这些村民代表,原是十户推选一个联络人,方便与农庄管事交接,传递需求。
现在也跟朝廷的人说需求。
他们要朝廷的赈灾粮。
“我们都是些乡下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可我们有骨气,不吃偷来的饭!”
朝廷把江家问罪,又拿江家的钱粮来赈灾。
同样的粮米,他们从前用劳动换,现在跟抢来的有什么区别?
沈观被顶得心口疼,他说:“朝廷的赈灾粮要等两天才到,你们先领这个,过后本官尽数补上。”
补也没人要。
他们前阵子都包吃包住,务工的银钱都在手里。
江知与分粮到户以后,也依着他们需求,划了边边角角的地,给他们种菜吃。
确定能在农庄继续务工后,好些人都买了米面庆祝,各家都有余粮。
再不济,互相接济接济,熬两天又怎样?
鬼门关里跑出来的人,还怕饿两天?
沈观只能再次退让,兵卒满农庄跑,一户户的问,要确定哪些人愿意返乡。
普通赈灾,通常不提供返乡的选项。
先安定下来,以后想走,自己攒钱回乡。
枫江有水乡的别称,也是鱼米之乡,此次遭灾后,伤亡重大,本就缺人,多回一户算一户,没必要挤在丰州。
说起返乡,有些人态度松动了,问返乡给多少盘缠。
朝廷的赈灾款就三千两,再加粮食、草药。
银两不能按照人头分,留在当地的人还需要建设,工费压低,再划地落户,给他们修最低居住条件的屋子,银子就得去一半。
发到各人手里的,不会是现银,是务工所得。
盘缠多少,看他们贡献。
这一说法,和他们听来的故事里是一样的。
朝廷是以工赈灾,劳动换钱,一边建设,一边安置。
房屋盖好了,他们手里也有钱了,再按人头分地,留些粮食,然后免税几年,让他们休养生息。
先前听着挺好的,可江家的小东家说,想返乡的,每家给三两银子。
走之前,他们每家都有人在厂里务工,一个月就能攒一两银子。
这番对比,更显得朝廷没有诚意。
不过他们听的故事多,江家宣扬时,是夸夸为主,他们知道圣上是好君王,朝廷也有心系百姓的好官。
那故事里不也有被砍头的贪官坏官吗?
他们运气不好,摊上坏官了。
已经七月半,入秋后,冬天就不远。若没盘缠傍身,他们返乡就是冻死的命,不如留在丰州。
一下午的统计,没有一个人愿意回。
沈观气得拍桌,晚饭都没吃几口。
农庄上静谧,食品加工坊暂时关闭,原在这里忙活的江氏亲族都收拾东西,躲回家里去了。
油厂里,选定的枫江百姓,下午还来榨油,出了狠劲儿,出油率略高了一点,大家都开心不起来。
陈管事让他们歇息:“东家说了,家里有事导致的停工,不扣工钱,月钱照例。”
这话听着窝心,各人回家,原样讲了,交头接耳一阵,棚屋里一片寂静。
酱油坊那头没停工,江玉昭早说过,谁给她饭吃,她就向着谁。
江致高同样留下来了。若是诛九族,躲回家里也跑不掉。若不是诛九族,现在躲躲藏藏,实在让人看不起。
他家几个兄弟来了数次,家里老父亲都带着他妻儿来劝,他死活不走。
其他三个原也没走,顶不住家人施压,陆续留了记录本,告辞离开了。
江玉昭想不到,最后留下来守着酱油坊的,就剩他俩个互相看不顺眼的。
吃个晚饭,唉声叹气,也头一次叫哥。
“致高哥,你说他们三个会把酱油方子拿走自己晒吗?”
江致高点头:“现在不会,以后也会的。不过江大伯这脉倒了,我们在丰州就是个农户家族,方子全都保不住。他们晒了也白晒。”
江玉昭放下筷子,没心情吃了。
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怎么就摊上这事了?
她听说是李家使坏,往上状告的。
李家人怎么这么埋汰呢?
县城里,李家的铺面全关了,江家的铺面同样关了。
各家铺子的掌柜带着伙计,先去敲了江家二房的门。
这才是江家正经的主子,大房二房多年亲密无间,他们交接过来,理所应当。
姜楚英给他们开门了,却不与他们交接。
“大哥家的家财,你们送到我这儿来,我又是个寡妇,这不平白遭人非议?”
几个掌柜的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叫什么话?
她们孤儿寡母的,这么些年不都是受江老大照拂过日子的?
二房能有什么家底?良田铺面大宅院,不都是江老大这个做哥哥的,不忍心弟弟的独苗苗受苦给添置的?
说这话,实在令人寒心。
他们转头送去镖局,镖局有正经大管家,是账房先生吴术。
他喜静,徐诚又能干,通常是徐诚代理,别号“大管家”,实际是大管家的小徒弟。
吴术把账本都收了,知道他们心里惴惴的,说了跟陈管事一样的话。
“东家说了,因家事歇业,与各位无关,月银照发。若有其他损失,只管报来,我核实后,会一一补上。”
铺面没受损,今天“战场”在江府,铺面闻声关门,后头也没官爷造访。
跟农庄不同,农庄那头已有沈观接手,陈管事调动不了钱财,吴术还能调用镖局账上的银两。
他根据各铺面务工的人数,点数了月银,每人多三钱,算压惊。
“本月的先发了,你们歇几天。”
几个掌柜的领了钱,看他淡然的样子,心情安定。
他们想打听打听家事,尤其是清理了铺面的张掌柜:“之前还说卖豆制品,我这头还继续收拾吗?”
清货以后,铺面内部也要做格局变动。
后院还得再做隔间,往后东家肯定会安插人,不做隔断,住不开。
吴术稍作沉思,道:“若有人敢来帮工,那就继续收拾。”
江家的事待查。若事情真的严重到要抄家,下午就该把各铺面一起抄了。
没到那一步,他们就不能先露怯。
江家在丰州,名头响亮,商不如官,也不该吓得屁滚尿流,有失风骨。
另一头的李家,没有禁足,堪比禁足。
李家人多,老李头有六个孩子,三儿两女一小哥儿。
前三个儿子大,都已娶妻,其中李玉阳孩子都有两个了,最小的刚满周岁。
老李头正妻一个,妾室三个。李玉阳倒是只有一个媳妇,可他在花街相好的多。
余下两个儿子房里都有两个人,小哥儿还小,才五岁。四姐儿嫁去了府城,家里事暂时不知。
五姐儿,李燕白,在花街白家院住着。
这正是李家人慌乱不成样的根源。
五月之前,他们就盐引一事,找常知县探过数次口风,所拿盐引翻倍出掉,都回不了本,还得商谈。
五月底,他们家想了个法子,以给县里接济难民的名头,出资五千两,买盐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