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372)
沈钦言点头:“看你弹劾谁。”
如果是林庚,或者是广平王,让他官居一品又何妨?大不了以后慢慢革除实权,让他空有官位,做个无权无职的吉祥物。
要是林庚手下的重要成员,根据情况。往上再升一升,比如让他再回翰林院镀个金,封个大学士什么的,入阁的资历就稳了。
若是继续弹劾各地贪官,那他就是找死。也不顾家族亲人的安危。
各地贪官是什么人?都是皇帝的“贤臣”。
这些人就算要死,也不该死在这个时候,为谢星珩铺路。
沈钦言往门口走去,只留一句:“莫辜负圣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要圣宠,那就严罚。
前路摆在面前,让他自己选。
谢星珩目送他走远,独自在大而空旷的值房里待了会。
他绕到主桌后面坐下,桌上有沈钦言写的字。
不知哪天写下的,院里打扫的小吏不敢动桌上纸张,都已生尘。
尘埃之下,只有八个字:人心似水,民动如烟。
谢星珩定定看着纸上的字迹,感觉他在官场,至少跟沈钦言比起来,嫩得可以掐出水。
太嫩了。
早在这件事之前,沈钦言就全算到了。
谢星珩闭目凝神,没碰这张纸,就当没有看见。他出了值房,又厚起脸皮,去找沈钦言教教他。
内阁都是老狐狸,他这么嫩的新晋大臣,暂时别打高端局了。
沈钦言有一个提点,不知道谢星珩愿不愿意听。
谢星珩愿闻其详。
沈钦言说:“你去拍霍钧的马屁,别管他变脸不变脸,训斥不训斥,你油盐不进,你见了他就拍。拍到马腿上也拍,死命拍。这一计,可保你在内阁安稳。”
谢星珩在心里简写:沈钦言喜欢被人顶嘴;皇帝喜欢挨骂;霍钧喜欢夸夸。
“好的,师叔。”
谢星珩投其所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拍过?”
沈钦言点头:“他脸皮薄,经不住夸。”
谢星珩:“……”
你可真是经验丰富。
谢星珩想到霍钧那个老态龙钟的样子,为求保险,悄悄找霍叔玉打听。
霍叔玉很疑惑:“我爹,脸皮薄?爱听夸赞?”
谢星珩怂恿他回家试试。
“你是他亲儿子,你去试试没关系,但要换了我,我仕途就完了。”
霍叔玉:“……”
前阵子让他跟老父亲撒娇,今天让他拍老父亲彩虹屁。他的老父亲做了什么孽,被谢星珩盯上了。
谢星珩递给他一张纸,上面都是溜须拍马的话。
“我知道你是读书人,一辈子没干过这种事,我都帮你写好了,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一遍就能张口说,只有几句话,小意思!”
霍叔玉:“……”
他刚刚是不是被谢星珩拍马屁了?
先捧他的人品,再夸他的本事,然后肯定他的才能。
霍叔玉低头看看纸上的话。
还好,都是这个水平的,可以一试。
第167章 父子
霍叔玉回家吃过饭,在院里踱步,将要说的话回忆数遍,然后去敲他父亲的门。
霍钧年老眼花,但每日必读书。年龄越长,读书时间越长。
他的脑子像一个巨大的活体书库,能从天子的言语里,即时找到出处,以此体悟圣意。
家中两个哥哥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有每日看书的习惯。只有霍叔玉,因在翰林院任职,书都看够了,下值回家,从不翻书。
他在书房外边候了会儿,屋里没回音,他好耐心,又叩门等信。
七次过后,书房里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进来。”
霍叔玉进门,还没开口,就被霍钧截住了话头。
“若为你那好友来,那便不必说了。能保住他的,只有他对皇上的衷心。”
霍叔玉满腹拍须溜马的话都堵住了,他望着霍钧脸上杂乱无律的皱纹,想到谢星珩的话,很不可思议,试探着问:“爹,听说你爱听别人夸赞?”
霍钧抬眸,没为此动怒,反颇感有趣:“沈大人说的?”
能被霍钧称一句沈大人,满朝文武,也就一个沈钦言。
霍叔玉点头。
“应该是他。”
霍钧摇头,话不达意:“人总要有个缺点,叫人钻空子。”
霍叔玉听出弦外之音了。
他爹真的爱听夸赞。
霍叔玉小夸了一句:“父亲英名,儿子受教。”
霍钧定定看他,不知是被小儿子的拍马屁水平逗笑了,还是被他夸笑了。
总之这位常年古井无波的首辅大人,唇角微微扬起,轻轻笑了声。
“我会把你调任到都察院。你要走这条路,只这个水平,是没法在官场混开的。”
以后,没有首辅爹给他撑腰了。送他去都察院,叫沈钦言教一教。
作为回报,霍钧不会为难谢星珩。
霍叔玉向他请教:“沈大人为什么对谢敬之那么好?非亲非故的。投缘吗?”
霍钧起身,收拾桌案。霍叔玉过来帮他,锲而不舍,又追问了一句。
他这点跟他两个兄长完全不同,他一点都不怕霍钧。
霍钧撒手,双手背在身后,看儿子给他收拾桌案,又听一句没水平的墨宝夸赞,嘴巴严紧,一字不漏。
-
沈家。
晚饭时间,书童墨尘带着谢星珩准备的食盒,以及一封信件,送来沈家。
他是沈钦言调给谢星珩用的书童,本职之外,还会负责送信、送东西,在两府之间往来。
食盒里都是些家常小菜,另有一大盆滋养汤羹。
谢星珩这两年送食盒的频率高了,大概是一周两次,一次营养汤,一次食疗煲。
偶尔有信件,但信里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看不看都无所谓。真有要紧事,谢星珩会直接上门。
这个食盒,更像是晚辈对长辈的关心。
又或者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赵管家熟练接过食盒,把家仆都撤出主院,亲自布菜。
他准备了两副碗筷。在江府做书童的墨尘,没人招呼,自然就坐下了,与沈钦言同桌共食。
他去江府时,刚过十岁。今年十六了。
样貌长开,眉眼间有三分像沈钦言,但脸型更加柔和。一个男子,长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
外貌过于柔和,作为书童,又太过貌美。
他陪沈钦言吃着饭,期间没多的言语。
沈钦言似乎没胃口,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等墨尘吃完,他问:“你想见你娘吗?”
墨尘顿了下,没言语,自顾端茶漱口。
沈钦言说快了。
墨尘没明白:“谢大人都升官了。”
还是入阁的辅臣,更不能随意离京。
沈钦言表情略有讥嘲:“这世上有什么是长久的?”
墨尘依然不懂。
沈钦言不解释,只说:“你无须与他共患难,让你走,你就走。”
墨尘问:“如果我想赌前程呢?”
沈钦言表情不变:“你连谢敬之的困局都看不明白,入场下注,就是一个死字。”
墨尘没吭声,看唇角抿起的弧度,分明是犯倔。
沈钦言心硬如铁:“跟你娘团聚、下地狱的前程,你只能选一个。”
-
常府。
常夫人摆了三桌家宴,宴后常如玉叫几个孩子去武器库,选一件心仪的兵器,也看看铠甲的样式。
“铠甲样式选定就不能改了。”
摆在武器库的兵器有两种,一种是遍身刀口血迹的旧兵器,它们与斑驳的旧铠甲配套。
一种是同款的新兵器。
铠甲没有新的,在祖辈用过的样式里选,再根据各人的体型定做。
常家小辈里,只有常如玉的长子、幼子有铠甲。余下都是其他兄弟家的。
过惯了和平日子,各房都忘了祖训,一年年的拖延,舍不得送孩子去战场,也舍不得让他们平时多习武。一个个的,啃啃兵书就算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