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406)
少数越过雷区的战马与士兵,还有数条埋着陷阱的坑道等着他们。
走过这道陷阱,还有扎马钉。
成功对战时,他们十不存一,还缺失了战力,不堪一击。
江致微穿着厚实的铠甲,跟他新结交的古千户在后方观察战场。
他拿着千里镜看战况,见此情状,唇角紧绷的弧度松泛了些。
在千里镜内,小小的圆圈里,可以看见贤王兵马撤退的情况。
但尾随他们而去的,是一簇簇燃着火苗的箭矢。
更远处的雷区被点爆了。
这片区域因埋雷深,爆炸效果不好,杀伤力很低,但惊到马,给他们的撤退带来麻烦,就足够了。
卫所的士兵很快集结,首次对战,没有出兵去追,而是推来一架架的火炮,继续火力覆盖。
第一战,就把贤王的人打得落荒而逃。
所谓出师不利,贤王气势汹汹的来,败阵而逃,兵士气势颓靡不振。
当晚,潜藏在贤王士兵里的人,又火烧营帐,卷走粮草。
留给贤王一句话:“我们王爷说了,背信弃义之人,断无效忠的必要。贤王爷如此作为,恕不奉陪!”
这批人,仅是贤王兵马的五分之一。但他们的离开,让贤王的军营里多出逃兵无数。战局一下僵住了。
贤王挑动战火,广平王与林庚父子再不能装傻充楞,以昌和府的战旗为信号,南地那片广袤的土地上,也做起了战备安排。
津口县作为南地的入口,有着天然的屏障。
县内百姓,在战时号召里,不论立场如何,都对新县城的热情空前高涨,原来的“钉子户”们抢着搬家,住到了新县城,最初以族群为部落的民众,彻底被打散。
南地是林庚的势力核心区,将近十年的经济发展,让这片区域的百姓逐渐富裕起来,民心空前凝聚。
林庚与徐诚夫夫俩在南地停留多年,也将这片区域的兵权牢牢握住。
兵权与民心在手,第一场战争还没等到,整个南地版图的人就动了起来。
站在高处俯瞰,只有一股股尘土被踏起漂浮。
兵动如潮,民动如烟。
将士戎边驻守,百姓朝内部迁徙。
兵和民同样重要,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
打仗的人,去前面。从事生产建设的人,在后方。
这是林庚一直以来的理念,他从来不认为花大钱养起来的兵会比百姓重要。
但战局往前扩大,大多数城市,都把百姓当炮灰,推他们出城做先锋。
时至今日,早前铺垫的舆论起了作用。
各地百姓民怨沸腾,再有潜伏在百姓里的人煽动,让他们知道哪怕是战时,都有人以百姓为先,民情就挡不住了。
在昌和府和南地的版图之间,相继有城池从内开门,不战而降。
而在昌和府到京城之间,防线逐日增加。
身处云川的林庚,时至今日,都没能策反常如玉。
良禽择木而栖,但忠臣不事二主。林庚佩服。
他择日离开云川,互不为难。
此时此刻的京城,满朝文武缟素,为太上皇送灵。
这位太上皇,见不得天下安定,死前得知贤王倒戈败阵,又立一道诏书,要传位给林庚。
消息封锁之后,也传得满城风雨。
皇帝便说太上皇得了失心疯。
这个病情,要一直为太上皇讲经说道的国师程明来作证。
程明十九岁时做了一品国师,如今三十岁了。
他面貌没有大的变化,脸型五官犹有少时幼态,过于圆润柔和。
他穿着满身绣道德经的袍服,用布条扎着道髻。并未和其他道士一样手握拂尘,他常拿在手里的,是一支能与拂尘比大小的判官笔。
太上皇薨逝后,程明就被软禁与皇城的问道观里。
给他的路有两条,同意作证,他依然是大启朝的一品国师。否则,就给太上皇陪葬。
程明赤脚踩在巨大的宣纸之上,拿超大号判官笔蘸墨,行走之间,画出一副卦象。
皇帝来到问道观,在门口驻足观看许久,程明才睁开眼,回身虚虚行礼道:“帝星明亮,臣是识时务之人,臣要活命。”
皇帝问他:“哪个帝星?”
程明答:“只有一颗帝星。”
皇帝眯眼看着他,突地笑了。
隔天,皇陵之外起高台,名为“星楼”。
高台之下,是木材搭起的柴垛,往上是一块平整木板,侧面有梯子可以上来。
皇帝搭星楼,让国师为太上皇讲道引路,邀满朝文武来看。
顾慎行跟着他爹和他叔叔同来,远远看见霍家父子四人。
到了皇陵前面,人员自动分列,照着官职大小排序。
霍钧年岁大了,被赐座。
群臣到来,皇陵前依然一派静谧,连衣物摩挲、鞋底落地的声音都微乎其微。
火烧活人,这个活人还是国师,位居一品。
如此行为,让百官胆寒至极。
程明在禁军拥护之中,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也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
他们数百人在这里熬时辰,等到太阳西落,明月高悬时,禁军首领请程明上星楼。
随着他一级级踏上爬梯的台阶,四面守着的士兵也拿火把,从下方引燃油料。
热油配干柴,火势倏地猛烈。
入夜起微风,离得近的人被灼热气息迷了眼,不敢细看。
程明站上去,目光巡视一圈,最后定在皇帝身上。
皇帝今年五十二岁了。
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极为明显。
他做太子的时间比他做皇帝久,哪怕登基为皇,也受困于得位不正的阴影里。
他想要除掉的人太多,坐拥江山十年以来,彻夜辗转,难以入眠。好似龙榻之上,有人在挤着他,不让他安眠。
林庚算一个,太上皇也算一个。
还有遍布朝廷的异党。有些是他明知道也不敢动的边境武将,有些是他怎么也寻摸不到蛛丝马迹的文臣。
他的心态从未转变,当了天子,也如太子一样,在争夺皇位。只为一党私利,考虑不到天下臣民。
他眉宇间的沟壑难平,眼神日益阴沉,偏偏下半张脸总是带着笑意。面相极为割裂。
有冠冕做掩盖时,像个慈和帝王。露出面貌,却让人避之不及。
木柴耐烧,一层层的燃上来需要时间。
程明在星楼上挪动脚步,气定神闲,半分仓皇也无。
他说帮天子算一卦。
“观星而知命,您命不久矣。”
天子并未被激怒,没有人去砍杀程明。就要他以最痛苦最漫长的方式死去。
程明仰天笑一阵,将他手里的判官笔朝火堆里扔去。
笔尖的狼毫沾火即燃,转瞬烧到木质笔身,不过两息之间,薄薄的笔身破裂,里头的填充物被点燃,析出浓郁烟雾。
烟雾升腾弥漫,让位于星楼之上的程明的身影变得缥缈若仙。
他在星空之下,夜幕之中,烟雾里边,跳下高台,轻盈腾挪,飞扑到了皇陵墓口,按下机关,在轰隆声里,巨大石门哐当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喊杀声与密集的箭矢。
国师星楼卜卦,浴火求生。
满朝文武望着火焰冲破烟雾,照亮空空的星楼,默然无言。
京城的消息,在中秋之后,传到海城。
今年中秋,众多海城官员收到的节礼里面,都有一盒不起眼的月饼。
这些月饼里面,都夹杂着一张受贿单。
往昔账目不好查,江知与不往更久远的时光追溯。
他从海城的盐务改革开始,从全民制盐计划推行后开始,账目从他眼前过,再有盛荣的配合,其中的弯弯绕绕更加明晰。
这些受贿单被他从庞杂的账务里挑拣而出,一项项的核算,最终整理成册,再又分发给他们挑选出来的人。
账目是江知与查的,事情是谢星珩主理操持,通过刘进贤,再动用其他人手,一级级稀释参与浓度,降低风险以后执行的。
这些人里边,九成九不敢声张。
若有意外,也赖不到江知与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