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413)
这件事挡不了,也挡不得。
张遵祖只要来了京城,一切布置都会暴露。救走一个文京影响不大。
但拖延时机,给谢星珩他们准备时间,就是大错特错。
霍叔玉抿唇,沉默好一阵,他问:“我想祸水东引。”
对不起常将军了。
大启朝厉害的武将有,大多在林庚旗下。少数不受重视,临时调任,与兵士不熟,军队里成团,不能如臂使指,对阵时很费劲。
最让林庚重视的将领是常如玉,林庚先在云川军屯耗着,战争爆发以后,又带兵在云川附近牵制。
打不狠打,每日叫阵,都是两个将军阵前比划。
明眼人看得出来,常如玉是被困住了。但这种事,也能有其他解释,比如说,常如玉跟林庚惺惺相惜,虽是敌人,也打出了好交情。
战事胶着,常如玉这个名将都没打个漂亮的胜仗,鼓舞士气,在朝中非议颇多。
当今圣上是个疑心重的人,这几年只怕早就怀疑了。
另外常家派遣出去的几个小将,哪怕明摆着是送死的,真上了战场,也确实出事了。但人家好好的在敌营当俘虏。
这又是可疑之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霍叔玉想要加一把火,让局势更乱。
全是叛臣,全在谋反,让皇帝自行决断。
霍钧倏地抬眸,霍叔玉罕见的在那双浑浊的双眼里看见了些许明亮的光彩。
这光彩转瞬即逝,他还没品出其中包含的情绪和深意,霍钧就说:“良将蒙尘,推他一把吧。”
他当了太多年的首辅,对朝中臣子的品性再了解不过。
常如玉是忠臣良将,但读了圣贤书,认死理。
“有志之士得遇明主,才有忠臣不事二主。”
一开始就是错的,又何来效忠一说。
霍叔玉脸上少有的浮现出孩子气的笑意,有一种被认可的惊喜。
他走的这条路是对的,他选择效忠的人没有错。
他深深躬身:“儿子受教。”
霍叔玉转而出去安排布置,平西县的官差,把张遵祖押送来京时,相关衙门都在急速运转,清查常家有无谋逆叛逃的倾向。
常将军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又带兵在外,他谋逆的重要性是海城几个户部文官可以比拟的吗?
平西县的人,在京城耗着,心里叫苦不迭。
越往后拖延,他们心里越有退缩之意。朝廷损失一名大将和数万士兵,天子必然震怒。这时候状告几个文官谋反,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他们脑袋要搬家。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给张遵祖请个大夫看看。
可是人都送进都察院关起来了,他们轻易见不到。上下打点数次,这些人收钱不办事,硬是不让他们带郎中进去诊脉。
问个理由,他们说要保张遵祖的安全。
竟然是怕他们下毒。
他们气得不行,等待途中,有人扛不住心理压力,连夜跑了。
余下几个,跟着师爷一块儿,惶惶不可终日。
常如玉可能投敌的事情,在朝内震荡很大。
两派人据理力争,霍叔玉控制了度,死咬着常如玉在云川鬼打墙说事,一句不提谋逆。
这个程度,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把常如玉召回京城,或者另外调任到别地。
但要推常如玉一把,自然不能纯粹靠嘴皮子去吵。
林庚那头配合行动,把云川彻底孤立了。
争论的一个多月里,他那头以雷霆之势出兵,将云川附近的城池相继拿下。
一封封的战报送来,天子气得病了一场。
这个内心还是太子的帝王,不懂得怜惜。
他年事已高,对当前局势无力回天。
他下旨,要常如玉祭旗谢罪。
这个旨意,把朝臣的心,哪怕是谄媚惑主的臣子,都惊得透心凉。
圣旨出京,霍叔玉紧跟着把张遵祖举报的事,在朝会上说了。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还都是谋逆。
张遵祖这辈子第一次金殿面圣,不是因为殿试,而是举报。
霍叔玉俨然一副铁公无私的模样,将如今的证据都摆了出来。
文家的说辞,因张遵祖的脉案诊断不攻自破。
所以张遵祖极有可能说的是实话。
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他慌慌张张,只会车轱辘说那些他察觉的疑点,没有一个捉到实际线索的。
张遵祖在天子与群臣的注视之中,额头涔涔冒汗,他怕死,他用他知道的消息胡乱攀咬。
他说:“谢大人曾救了很多百姓,那些当了匪徒的百姓,总能抢到军饷,就是他帮忙的!还有他夫郎,他们满城走动,说是帮扶百姓,实际是传递消息!”
他说着说着,感觉有理。
他接着往下面编造。
就是这样子的,一如到他们家里来传递消息一样,很多重要信息,就是以这种不起眼的方式传递的。
他很少出门,知道的事情不多,认得的官员也不多。
他死命的去想,然后把他能想到的人都咬了个遍。
文世昌常来往的人,他从文京嘴里听说过的人。
甚至听说江庭想要拜官学院长为师的事,他都拿来讲。
他说这位院长,也是细作。
他说得自己都要信了。
“他出题大胆,影射朝廷,影射天子,给学生们传递不好的思想,他是想破坏我朝根基!”
霍叔玉垂眸立在原地,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张遵祖一眼。
张遵祖感觉到寒意,打了个哆嗦,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霍叔玉适时接话,“他在都察院不是这么说的,此事牵扯的官员太多,下官认为,应该派遣钦差去查证,再以罪论处。”
天子还未病愈,也没对常如玉的事释怀,两件事连着来,他可以查其他人是不是清白的,但既然文家的说辞是假的,文京也被人劫走,那文世昌就逃不了。
常去文家传消息的江知与和谢星珩也逃不了。
常如玉都能被赐死,这三个死又如何。
霍叔玉不做劝说。
他早前给谢星珩寄信说过,皇上到了绝境,会大开杀戒,不会给朝廷留忠实能干的人。
没有错处的,他不好直接动。
须得像常如玉和谢星珩这种,有人攀咬,自身又确实可疑的。
但这时没关系了。
动了常如玉,战局就会如山倒,再无悬念。
张遵祖继续被收监,霍叔玉让人每天颠倒问题,轮换着,高强度审问。
只要张遵祖说话有出入,就要被狠狠训斥威吓一番。
以这种强度,他得失心疯,是迟早的事。
在张遵祖被审讯的同时,一行锦衣卫带着圣旨,先行出发去海城。
在他们后面,有一批奉命查案的人跟着。
杀常如玉的圣旨先到云川。
常如玉在帐前跪地接旨,以他的心性,听见皇上要他祭旗的时候,都有些懵然,“什么?”
宣旨的太监目露怜悯,温声重复了一遍。
附近的将士都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情绪由懵转怒。
他们不敢明着骂皇帝,只能说朝廷有奸臣、太监假传圣旨。
常如玉拿圣旨仔细看,确认无误,他闭眼静立,顷刻间,满身疲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军旗前的动静很大,常如玉面前,拦着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更远处的,还有叠出声浪的呼喊,让常如玉别去。
在云川兵屯十里外扎营的林庚,带着一队精兵,飞马疾驰,还没到地方,就远远听见了这些声音。
兵屯都是男人,喊声厚实雄浑,但他从里面听出了悲愤苦求的心痛。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朝廷会在战时斩杀大将。
他们只知道,常如玉没有犯错,是个好将军。
林庚让人叫阵,见了人,他让带个口信给常如玉。
“山河破碎,外敌未清,奸佞未除,望常将军为民三思。我敬佩他是忠义之士,但我瞧不起他因忠义盲听盲从。言官可死谏帝王之错,常将军文可治国,武可战天下,却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据理力争的勇气,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是愚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