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196)
他想走,再找认识的书生们打听打听消息,但爷爷奶奶昏昏沉沉不见醒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送了命。
他没分家,也没断亲,明知情况,最后一程得送送。
夏元仪着急江万川的下落,她不好满大街走,给江致微一个理由出去,拜托他一定帮忙打听一下。
江致微应下,先去顾家找了顾慎行。
顾慎行是住叔叔家,叔叔是国子监祭酒,本次有惊无险。
他们因科举相识,顾慎行跟谢星珩关系更亲近,记着他们是兄弟,这回也给面子,让江致微进了门。
眼下没几个人敢说时局,顾慎行给的消息简略。
参与的有哪几个皇子,继位的是谁,上任帝王如何。
跟江致微说,他有意卖个好给谢星珩,多嘴讲了一句:“太子今年四十多了。”
江致微就懂了。
太子不想做太子了,所以才有此一变。
他在京城里人脉浅,顺着问顾慎行,城内闲逛的人,都怎么处理的。
顾慎行听说他来找弟弟的,眼神瞬时同情起来。
“有的被砍杀了,有的被捉大狱里暂且关着,有些临时拉到兵营里充数,补充兵卫。”
江致微道谢,顾慎行问起他的打算。
江致微经此一事,心境大变,更加沉凝老练。
爷爷奶奶的命吊着,他来年恩科不一定能参加。
说冷血一点,这两人如果分开死,他好几年都不能科举。
他年岁不算大,熬几年,就没有年龄优势了,属于平庸。
他想着,此去津口县,也是一个机会。
津口县是边远城市,民风彪悍,教育落后,当地官员多数是本地推选。
他过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做一番实事。
家业或功名,他总要有一样,再返乡,负荆请罪。
现在赤手空拳的,回了丰州,大伯他们心软,又得在他身上做投资。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想想,跟顾慎行相交浅,再起一封家书,就送到了何镖头家。
镖局关门了,镖局的宅子典当了。
何镖头家的杂货铺也关门了,门上砍砸痕迹有,大锁还在。
江致微沿路敲邻居的门,知道百姓们害怕,也说明了来意。
“我是何镖头家的外侄,来京城赶考的,现在要回家了,给他留了一封书信,他家没人,我想找个人代为转交,有认识他的街坊们帮帮忙,不用特地去找他,他家有人回来,再把信给他就好!”
邻居之间,互相都认识。
去年谢星珩考中举人,街坊四邻还来看了热闹。
有人开了一道门缝,江致微忙过去,自报姓名,递上了信件,还有二钱银子。
他现在能拿出二钱银子,都是了不得的事。
这件事过,他找去江万川的铺面和庄子。
万幸,江万川在兵变那天,是带着几个朋友来农庄玩,宽阔场地里跑跑马。
外头有变故,他们早早躲起来了。
江致微找来,这个曾指着他鼻子骂的堂弟,竟抱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人数齐全,可以出发。
夏元仪想要江万川留在京城。在京城,能有更好的发展。
江万川吓破了胆,皇城是万万不敢留的。
商铺良田都匆忙折价换银子,他要走。
换来了银子,就是一家人的盘缠与安家费,再不可能给他。
行在半路,江万川想到边远城市的苦处与不便之处,又想反悔,闹死闹活不消停,非要半路在其他府县安家落户。
江致微问他:“你知道大伯一家吗?”
江万川当然知道。
江致微点头:“大伯如此好汉,因商户的名头,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了?你没家人,又没背景,家底薄,也没才干。你留在这里,往后出了事,过不下去日子,都没人照看你。”
江万川不吭声。
江致微戳穿他的心思:“你是想去丰州吧?别想了,你去丰州,只有挨打的份儿。”
江万川还在倔。
江致微说:“那你去吧,带沙子的汤圆就是你余生的饭。”
江万川歇了心思。
此去津口,一路南行。
水土不服的有,奔波劳碌里,身体不爽的有。
老人不必说,半途就咽气了一个。
赶着日子上任,半路上也没亲朋挂祭,江老三哭着“儿子不孝”,为活人们的安危,收起眼泪,穿上孝衣,继续上路。
姜楚英半路上,也想走。
她让江致微夜里绕路走,他们回丰州。
江致微问:“回丰州做什么?”
姜楚英仿若失心疯,她神神叨叨说:“你大伯待你视如己出,你都考上举人了,不能把前程搭在你三叔一家的倒霉命上,你回丰州,给他认个错,他会给银子你去京城备考的,或者你还是去府城读书……”
还要给他大宅子,要给他添置家产,要给他张罗亲事,筹备聘礼。
二房只剩下他这个独苗苗,江承海不能看着弟弟绝后。
江致微听完了,说:“然后你再给大伯一家下个毒。他们全死绝了,家产就都是我的了。”
姜楚英竟然点头:“对,都是你的!”
江致微给她确诊。
真的疯了。
他顺着说:“可是我们没有毒药。”
姜楚英说:“找人拿,我去找人拿。”
江致微问:“找谁拿?”
姜楚英说了几个名字。
有余春至,还有府上几个不起眼的家奴。
这回去津口,轻装上路,也是省钱,夏元仪已经把人都发卖了一遍。要找人,是大海捞针。
江致微看他娘愿意说,又问:“你怎么想到下毒的?”
姜楚英满眼都是泪,抓着他的胳膊说:“娘不会让你有事的,谁也别想碍你前程!”
江致微默默无言。
又停一镇,他出门请郎中来,提前跟人说好,只演一场戏。
告诉姜楚英,她确实中了毒,然后开方子,给她医治。
江致微原想解她心结,开个补药算了。结果郎中说她得了癔症。
真的疯了。
江致微沉默好久,让他开方子。
这一天过去,他鬓边白发又多了些。
津口路远,南下再转水路,日夜兼程,他们紧赶慢赶,在截止日期的这天下午,抵达县内。
这是一场充满离别的行程。
先后送走两个老人,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半路夭折。
这座县城大而空旷,房屋都不规整,三两家聚集,赶上饭点,很多人坐在院子里吃饭。
粗略一瞧,看面貌长相,就知道是一家人。
津口县,是以家庭为集体,以族群为街坊,街坊取名,都是某氏族。
比村落更大,也比普通的氏族群居更复杂。
江致微沿街走着,也在观察。
县上气温热,许多光着膀子的人。
目之所及,能看得见高山。
县衙门庭高,骑在马上,可以直接定点坐标。
老远有一队人骑着马过来,为首的是个女官,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从五官与眼眸亮度而言,又有凌厉朝气。
江致微听说过,边远城市自推官员里,还出了很多女官。
这是第一次见。
他有举人功名,见官不跪,但表尊敬,要下马行个礼。
江老三知道本地地头蛇的厉害,虽是来做知县的,也规规矩矩,客客气气。
为首的女官把他们一群人仔细打量,认真细看,让路之前,提了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来津口?”
江老三被下官考问,还是个女人。他心中极为不喜。
但他客气回话:“奉命当差。”
那女官眼现失望,回身跟同行的护卫队说:“收了他的官印,给他们安排一处住所,从今往后,他们只有居住权,没有治理权。”
江老三目瞪口呆,他张张口,就听这女官说:“你若不服,就上奏朝廷,让朝廷派人来抓我,看他们是骂你没本事,还是要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