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210)
吴坚忙着记录整个实验的方法、过程、结果……药物的调配、配比、各项安全措施等等。
种建中看着吴坚将所有的文件整理妥当,锁入一枚特制的“保险柜”中之后,才回城,将遭遇辽使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曾孝宽。
曾孝宽听闻也不敢怠慢,匆匆赶去王安石府上,将此事通知王安石父子。
种建中望着上司的背影,突然有种感觉——往后军器监的“火器”项目,可能不能再放在汴京附近了。
*
四月初十是官家赵顼的生日,也就是“同天节”。
这日照例是大朝会,朝会上各国使臣拜贺官家生辰。
上前为赵顼贺寿的辽使,还是元日大朝会时的那两位,也就是说,辽使根本就没有返回大辽上京,而是在这里盘桓了三个多月。
这事整个宋廷都心知肚明,但是朝会上无人提及,毕竟泱泱大国,不能少了这点肚量。
只是朝会一散,鸿胪寺的官员已经来送辽使出京。
耶律浚与萧阿鲁带对视一眼,都知道今次是不得不走了。
正午之后,辽使一行,缓缓出了汴京城。
道边,耶律浚看见了一张秀逸脱俗的面庞,正在往北方去的官道旁边等着他。
“远之兄?”
耶律浚虽然在汴京待了三个多月,但不管走到哪里,都被人施以注目礼,还能时不时听见“辽狗”一类的称呼。这种情况,在耶律浚改换为汉家衣冠之后才有所好转。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离开时,竟然会有人在道边相送。
“萧浚兄!这是小弟送你的!”
明远一挥手,身边的厮儿已经抬上来一大堆礼物。
“这是玻璃器,这是香料,这是绢匹,这是文房四宝……”
明远在介绍之余,不忘悄悄提醒:“萧浚兄回国之后,千万莫忘了小弟提过的那……互市之事。”
其实明远哪里是专门来送礼,想要与辽人互市?
他只是想让耶律浚放下戒心,以为山阳镇只是他一个商人在操持此事。
按说,只要在一两年内能够蒙蔽得了耶律浚,在那之后耶律浚说的话,也就不会再有人听了。
耶律浚满面笑容,收下了明远所赠的礼物,直到车马远去,他还在回身,冲明远挥手作别。
但转过脸去,耶律浚望着回归大辽的道路,心中在想:明远这些小伎俩又怎么能骗得过他?
他事后回想山阳镇附近的那一幕,那声令人闻之胆寒的巨响——
据传南御苑也传出过巨响声,明远就算是家中采矿,又怎么可能采到南御苑去?
只是……
耶律浚不得不承认,这个南朝少年身上自有一种魅力,令他觉得是可靠的,可以信任、甚至是依赖的。
此次出使,耶律浚对南朝的印象又深了几分。只是他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像这样掩姓埋名,偷偷出使南朝了。
但愿他在山阳镇遭遇的那件,真的不是宋人正在研究的新武器。否则……
耶律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兀自心有余悸。
第144章 千万贯
火棉的发明, 令军器监上上下下鼓舞不已。但是辽人的窥伺也令“火器”研发的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在种建中与明远早有布置,军器监山阳镇作坊中人人对此闭口不谈,嘴上把得牢牢的。
整个汴京城, 除了亲历者,没有人知道辽人曾经在火器实验时出现, 更加没有人知道出现在火器实验时的辽人,竟然是辽国出使大宋的副使, 其真正的身份是大辽太子。
然而御史的弹章还是及时出现了。
弹劾的内容很搞笑,竟然是“扰民”:指责军器监在山阳镇闹出的动静太大, 导致周围人家中的易碎器皿碎了不少, 甚至还有墙壁出现裂缝的。
军器监中, 上至曾孝宽, 下至明远这等编外“顾问”, 听闻消息都是无语。
什么叫猪队友?这就是猪队友!
山阳镇人家中的瓷器碗碟, 确实有从架上掉下来震碎的。甚至连玻璃作坊在山阳镇中的那间“样品展示店铺”,也蒙受了不少损失。
但军器监事后已经对其进行了补偿,那些趁此机会能够翻新屋子的百姓甚至还很欢喜, 感觉捡到了大便宜。
谁知御史弹章就差昭告天下:军器监在山阳镇实验威力巨大的武器呢!
朝堂上是如何争论这事的明远不知道, 但是之后军器监开始调整。
山阳镇军器监作坊改建为“山阳冶炼厂”, 下设“炼焦”和“炼铁”两个分部,并且开始尝试利用风力和水力, 对进行钢铁进行锻造,打造边军将士们使用的铁甲。
从此,山阳冶炼厂源源不断地产出铁甲, 通过附近的水路交通, 源源不断地运至东京城中位于兴国坊军器监仓库储存, 随后按需调往缘边各路。
而“火器”研发项目组不日就将调离京城。明远不知道这个项目会移到哪里去, 但从曾孝宽口中泄露的一点点口风可以听出,应该会移往南方某地。
明远:……也对,至少要距离西北二虏远一点。
等到技术攻坚阶段完成,“火器”真正达到了安全可靠、成本可以接受的水平,就可以在北方设立制造厂,大规模生产并装备大宋官军了。
这天他与种建中在山阳镇处理完各项交接事务,两人并辔,一起回汴京城。半道上种建中却又被曾孝宽叫去兴国坊。
明远无奈,只能自己回家。
他一到自家巷口,就见到鬓边簪了一朵碧桃花的史尚在那里探头探脑。
“郎君,家中来了访客。”
明远看着史尚的表情,就知道来客非常重要。
他这位大管家为人鬼精鬼精的,看人也很准,史尚说是要紧的客人那就非常要紧。
“那位姓吕,看年纪已过半百了,但他自称是您的——‘师兄’?”
明远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
年纪已过半百,依旧是自己的师兄的,就只有那位——“蓝田吕氏”中的老大,吕大临的长兄,吕大忠。
吕大忠的年龄实际比张载还要大。但是他认为贤才不在年岁高低。在一次听了张载讲学之后,吕大忠便心甘情愿拜张载为老师,追随他探寻经义大道。
但是明远在陕西的那段时间里,吕大忠一直在外任官,因此明远虽然住过他家的房子,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是什么风把这位大师兄给吹来了?
要知道,明远当初打着入国子监上学读书的名号进京,但是却在这里“游手好闲”了一年!
万一吕大忠来过问自己的学业,那该怎么解释?
在史尚眼里看来,平素一向风流倜傥的明远似乎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连脸色都吓得煞白。他好心提醒:“要不要小人去通知哪位,能来帮郎君解围的?”
明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住史尚,如此如此,吩咐了几句。
然后他硬着头皮,回到自己家中。
吕大忠正在花厅中等着明远,而且脸色颇为好看——
不为别的,只为明远在花厅中的书案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排,是所有在汴京城中刊印的《横渠学刊》。
明远在推广横渠先生的学术这方面,努力有目共睹。吕大忠看了想必也很欣慰。
不管怎样,明远总算给吕大忠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明远赶紧上前,向吕大忠见礼,规规矩矩地拜见师兄。
吕大忠正如史尚所形容的那样,已经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脸上额头上皱纹丛生。他与昔日横渠门下的“教导主任”吕大临眉眼五官十分相似,风格也十分相似,一开口便让人觉得他严厉不可亲近。
因此,虽然吕大忠开口称赞明远过去不遗余力推广“关学”的举动,但明远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多说,生怕多说多错。
他小心翼翼地相询,才晓得吕大忠时任陕西路转运判官,这次来是上京磨勘的。
吕大忠上京之前特地前往横渠,拜见过张载,因此得知横渠门下有三名弟子正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