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99)
这话是司修雅问的,可在听到林锦榆的回答后,他还是冷哼道:“林大人这说的是什么废话?难道我们不知晓接下来要做什么?这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做!”
说及此,林锦榆反而不为难了,他浅浅一笑拱手道:“询问消息来源之事,不如交给不才吧。至于确认证据是否属实之事,却要拜托二位大人了。毕竟这之后的事情,在下的身份不太合适。”
此话倒也有理,毕竟林锦榆这驸马头衔还在,无论最终得出个什么结果,最终都容易收景帝是猜疑,倒不如一开始就将他从此事上摘离。
只是……
司修雅和单永言互相看了眼彼此那张老脸,很是统一地冷哼了一声,而后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眼见着两人背道而驰,林锦榆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现在也只能期望着两位大人在办案时尽量别突然打起来了。
好在司修雅与单永言虽然平日里互相瞧不上对方,不过还能辨得清轻重缓急。虽说常常会因为意见不和走了些歪路,但最终还是成功将所有事都调查清楚了。
不过四日,三人便重新跪在了景帝床前。
景帝将他们呈上来的结果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而后才沉声道:“这可属实?”
作为办案主导的林锦榆上前两步道:“臣等所能查到的便是这些了。”
“那按照林爱卿的意思是,先前冯爱卿所言皆是空穴来风了?”景帝将先前冯程轩所写的奏折取出,与监国们所查验的消息一条条对比着。
林锦榆道:“微臣也曾询问过冯大人所言皆是出自何处,可冯大人左顾而言他,时至今日也并未完全透露他手边消息从何而来。”
等林锦榆说完,一旁的单永言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交于苏志安,由他转交到景帝手侧。
景帝展开纸页,只见其中是两个用篆体所写的“荣烁”二字。
荣烁是季岑的表字。
“这是冯大人偶然间从盐商处得来的,可上京拢共也就那么几家盐商,微臣追问时冯大人却不肯说明具体是从何人手中而来。”单永言解释道,“陛下,这其中或有隐情,可冯大人不愿开口,臣等也实在没了其他的法子。”
看着眼前的诸多资料,景帝蓦然觉得有些头疼,他捏着自己的鼻梁,一脸疲惫:“朕知晓了。”
见景帝面露倦意,三人自然不敢过多打扰,又将这几日的要事同景帝说了,待他做完决断便带着已经批阅过的奏折离开。
“苏志安。”等监国离去,景帝并未像前几日那般直接休息,而是努力撑着身子,靠自己从床榻上起身,“替朕更衣,叫荣烁入宫一趟。”
景帝甚少唤季岑的表字,今日这么叫了,显然也有单永言呈上来的那张纸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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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景帝同瑜妃感情正好,对自己的第三个儿子也颇为重视。景帝甚至在其刚出生不久便已为他择好了表字,又自己提笔写下“荣烁”二字,派人选了块品质上好的羊脂玉送去雕成玉牌,只等着季岑成年之时给他当弱冠之礼。
可是,尚未等到季岑弱冠,景帝与瑜妃就亲眼目睹了季岑是如何将其贴身太监虐杀的。
当时他才几岁,可下手之狠戾哪怕是负责刑讯逼供的狱卒也不过如此了。
瑜妃被那场面吓得当场昏了过去,景帝也从此对季岑失望——一个从小便如此阴狠之人,长成后又如何能成为一代明君?
因为先前有了童怜的提醒,季岑也并不意外景帝会突然宣召自己。不过提醒归提醒,该演出来的吃惊,季岑也不会漏掉半分。
看着面前近乎已经撑不起龙袍的父皇,季岑心底欲念猛增,连带着看向他座下的龙椅都有些蠢蠢欲动。
景帝适宜的咳嗽成功止住了季岑颅内的浮想联翩,只是面上的贪恋虽然被关心取代,但季岑心中却只觉得景帝要病得更重些才好。
“父皇,不知您今日召儿臣入宫是为何事?”季岑假装不解地问。
景帝面上神情不变,神色淡淡地将季岑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才道:“荣烁,你可是当真不知朕召你入宫是为何事?”
季岑脸上依旧是那恰到好处的疑惑:“儿臣愚笨,还请父皇明示。”
季岑一味装傻,可景帝的身子却不容他与季岑这么干耗下去了。下一刻,季岑只觉得眼前一片雪白,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原来竟是景帝将一叠纸全部打在了他脸上。
但季岑也不恼,只是退后一步将落在地上的宣纸一一捡起,仔细看着上头的内容。
其实这些与他所作的事相差不远,可季岑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父皇,难道您真信了这上头的那些无稽之谈?”季岑的语气即像是委屈,又似乎带着些许被冤枉的不甘,“这上头随意一件事都是谋逆之罪,儿臣又岂敢……”
景帝说:“荣烁,你好自为之。”
此话一出,就好像不给季岑任何辩解的余地,直接将他判了刑。
季岑藏于袖中的双手早已不住握拳,他死咬着口中软肉,通过源源不断的痛楚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景帝今日叫自己来,不是为了询问他是否做过那些事,只是单单的一句通知,一句最后的劝诫。
季岑看着坐于高位的人。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是他的父君,可同样的,也是因为外人臣子的一句话,一些甚至没有实质证据的一份奏折便给自己定了罪,甚至还不许他为自己辩解。
这一刻,季岑突然想要发笑。他觉得,或许自己先前所想太过仁慈,手段也太过温吞。
他不想等了。
第89章 邀约
自宫中回到府里后,季岑便阴沉着张脸,直接将自己关在书房内。
正午时分,拾贰轻敲着书房的门,喊道:“殿下,该用午膳了。”
“拾贰,你去通知童大人,今日夜里来我这儿一趟。”季岑的声音自书房内传出,但他自己却并未出门。
在门外的拾贰听见这话,微微愣了一下。要知道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份不被其他人知晓,哪怕是只有他们二人时,季岑对他的称呼也是以“青衫”居多,除去之前试探时叫了自己几次拾贰,可没有其他例外的时候。
可如今……
即使季岑不说,拾贰也大致能猜到莫约是季岑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似乎……等不及了。
回想着这几日拾六时不时会传递给他的消息,连带着今日景帝突然叫季岑入宫的行为,这个念头在拾贰心中无限放大,只差拾六最后一次的信息传递,他便能直接确定了。
书房中,久久等不到拾贰的回答,季岑忍不住皱眉。他用力一拍桌案,怒道:“拾贰!本宫在同你说话!”
按照规矩而言,没有独立宫殿的季岑并不能自称“本宫”,只是现在的他自然已经想不起这些细枝末节了。
拾贰微微弯腰,在屋外开口道:“是,奴才知晓了。”
得到拾贰的回答,季岑终于歇了点儿怒意。他又说:“一会儿将午膳直接端到书房吧,做完你便去知会童怜。”
“是。”拾贰应下,随后也不在门口久待,立刻去小厨房取了午膳给季岑送去,而后就朝着皇宫去了。
估计童怜现在是在当差,人应该并不在屋中。只是还没等拾贰动身去别的地方寻童怜,拾六就不知从哪儿偷溜过来偷懒了。
“哟,青衫怎的来了?稀客呀。”拾六见童怜屋里多了个人丝毫不惊讶,反而满脸笑意道。
被拾六这么一提醒,拾贰才想起自己脸上的易容都还没卸下。不过现在这些倒也算不上是重点了。拾贰随手便抄起桌上的瓷杯,往拾六身上一砸,看着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下也不气恼,只是说:“大人呢?现在可有空?”
“童大人还在季越身边伺候着呢,估摸着今天是没空歇息了,有什么事儿干脆同我说好了。”拾六将瓷杯重新归于原位,十分自然地将椅子踢开些,好让自己能坐着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