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358)
虽说他将大多数的政务都交给了季青和,现在如今季婕欢认罪伏诛,也该有个人成为推手,将自己先前所制定的计划继续推进下去了。
看着眼前的奏章,童怜长舒一口气,一边寻了些水放在砚台中开始研墨,一边随手翻开了一本折子。他一目十行地看着,一直到最后一段话时才想起了什么一样,直接将奏折翻到了第一页,看着上面的名玮。于是当他瞧见署名的地方写着“聂浦和”这三个字的时候,童怜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翻了两下,不禁摇头道:“我还说是谁把好端端一件事儿说得这么颠三倒四的,原来还真是你啊。”
左都御使聂浦和,算起来他做到都御使这官职某种程度上看也是因为他足够的“识时务”。在童怜与季越针锋相对、每一次交手都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血肉的时候,聂浦和无数次带着季越的消息来童怜这儿投诚,可若是说聂浦和没有将童怜的打算泄露给季越,童怜也是不相信的。
这话倒也不是说聂浦和不好,朝堂百官童怜就没见过有几个人能跟聂浦和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的。
这次估计也是这样。
聂浦和担心被孙华池知道自己跟他们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再加上听说童怜特地寻了卓建清与凌白,于是又是害怕孙华池成功靠着季婕欢除掉了童怜,又担心童怜借由这次事情将所有暗藏在地下的东西连根拔起,于是就写了个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折子,无外乎就是要告诉童怜:我知道你们双方的计划,但是我害怕自己站错队,于是我那边儿也不站队,等着事情明了了再决定要帮助谁。
而现在的情况却是季婕欢认罪,被大理寺收押,童怜这里按兵不动。童怜觉得聂浦和现在应该也是明了现在的处境了。
这么想着,童怜吐出一口浊气,失笑道:“看样子也是时候将这东西转交给季澄颜了。”
“那要不我现在给端阳公主府送去?”就在童怜喃喃自语的时候,拾六不知何时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看着童怜手边已经研磨完毕的墨汁,拾六微一挑眉,开口道,“不过在那之前,不知道童大人能不能给属下解释解释,你来小书房多久了?”
虽说童怜也知道自己一定不可能瞒着拾六将这些折子全部看完,然后再回到房中躺着,可拾六来得这么快也是童怜未曾想到的。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方才看完的折子,不由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因为太久没看奏章,以至于现在的效率变得这么低下了。
“不用看了,我将人带到小书房就直接过来了。”看出童怜的疑惑,拾六直接回道。
童怜点了一下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你猜到我会过来了?”
“还需要猜么?”拾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果你能专心养病,那太阳怕是要打西边升起了。”
第314章 绢纸
童怜垂下眸子,不去看拾六,假装自己没有听到那么一句话。
见状,拾六哪儿还能不知道童怜的抗拒。他叹了口气一伸手道:“给我吧,我现在给季澄颜她们送去。”
“不急。”童怜摇头,随后又拿起另一道折子。不知从哪儿卷入一小缕清风,童怜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将自己又裹紧了点儿。
看着童怜的动作,拾六也知道一时半会儿童掌印是不会愿意回屋休息了。他只能摇头后将门窗关紧了些,反问道:“需要我去给你那个手炉么?”
童怜看了眼自己手底下的奏折,思考一瞬回答道:“不必了,用不了多久。”
既然童怜都这么说了,拾六当然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他想了想对童怜道:“我方才与世卿商量了一下,未免节外生枝,过两日世卿仍会按照你原先的想法,一次性将所有叛国的臣子抓出来,再由‘你’下旨将他们同一处决。”
闻言,童怜提笔的动作一滞,眸中带着些不可思议道:“怎么,你是说服了苍布,终于允许我出门了么?”
“想也别想。”拾六立刻回绝道,“拾伍最近反正没事儿,既然童掌印一步三算,那么就干脆趁着这两日清醒的时候,将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列出来再让拾伍背熟,到时候便由拾伍代替你上朝。”
童怜可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能做出这么复杂的计划打算,别说是做了,就只是此刻这么听着,童怜都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了突,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眩晕感。
他的身子晃了一下,但很快就撑着桌案重新站直,就连拾六都没发现他的不对,童怜说:“让我将所有可能都书写出来,你还不如努力说服何太医与苍布,当天放我出童府一上午呢。”
然而,听完童怜的话,拾六却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顺带叹了口气说:“童大人啊,之前我带着你出府的事儿在苍布那儿可还没过去。我方才将世卿送到小院儿,甚至都还没抬脚走进去,紧接着就被白芷赶了出来。”
看见童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拾六不禁笑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现你不在寝房中的?”
短暂的愣神之后童怜也明白了期间的曲曲折折,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半晌后也只能将拾六最先的提议答应下来——他并非不相信凌白与季青和他们撑不住到时候的场面,或者说他们没办法一个个循序渐进地将那些蛀虫拔出,可终究是时间不等人,若是西域在这会儿又有什么动作,他们反应不及怕是会酿成大祸。
现在的南朝,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儿动荡了。
见童怜应下,拾六很是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又开始催促童怜:“童大人可将折子批阅完了?再晚上一会儿,苍布怕是要去寝房给你请脉送药了。”
别说有没有批阅完了,自拾六来了之后,童怜甚至连一道折子都还没能看完。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墨条往前一丢,吩咐道:“来替我研墨,还有闭嘴。”
看见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飞来,拾六下意识抬手接住,然而墨条上的水尚且没干,先前使用的那一头带着些墨汁直直落在拾六手中。
拾六被那一阵凉意惊到了,看着童怜从斗篷下伸出的通红的五指,不禁咋舌道:“童大人可真是身娇……”
他的话还没说完,童怜便抽空抬头给了他一个眼刀。拾六后知后觉地想起童怜方才是要让他闭嘴的,于是抬手在唇前打了个叉,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其实童怜先前所研的墨也差不多够用了,与其说他是要让拾六帮忙研墨,倒不如说童怜只是给让找点儿事做好让拾六闭嘴罢了。
拾六当然也知道童怜的意思,于是也就没再开口,反倒将墨条擦净后收了起来。
左右自己也没什么事儿干,拾六就干脆在书房中闲逛着,偶尔拿下一本书随意翻过两页就重新放回原位。也不知是多少次从架上拿下书信,拾六突然听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敲窗棂的声音。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了眼仍在认真批阅奏章的童怜,确认他没有被这声音影响到之后,拾六也就懒得管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方才看童怜的那一眼,童怜竟是也抬起了头,他扭头看着拾六,问:“怎么了么?”
“没有。”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拾六当然是不愿意承认的。
如果被拾六这么拙劣的演技糊弄过去,那么童怜也就不是童怜了。童怜看着拾六看了好一会儿,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边:“到底怎么了?”
见骗不过去,拾六叹了口气也没回答,只是转身走到窗棂边,将窗户开了一小条缝隙。下一瞬,一道灰黑色的影子便顺着那一小条缝隙钻了进来。
那是一只童怜说不上具体种类的鸟,一身灰黑色的羽毛油光水滑的,一看就知道被养护的很好。
童怜刚要开口询问,紧接着那只鸟就拍了拍翅膀飞到童怜面前,又扬着头转了半圈,正好将背上的一小个竹筒包裹展现在童怜面前。
见飞鸟这么自觉地跑到童怜眼前,拾六忍不住笑了:“嘿,这东西怕不是成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