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91)
童怜将巾布递了过去,而后说:“那按照小殿下所言,我确实是太不应该了。这两日便能换药,到时候早上便不会犯困起不来了。”
季越自然也知这话语中的意思,只是相较于“怜怜以后每日都能来叫自己晨起”而言,“换药”以及“早上起来便不会犯困”这两句反而将季越的注意力都吸了去。
他忍不住皱眉:“怜怜你的身子还没好么?为什么还要继续喝药?”
童怜早就猜到了季越会这么问,同样的他也早准备好了一套应对的说辞:“何太医说是幼时亏损太甚,哪怕是进补也断没有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的道理,又哪儿来这么快就见好的?”
季越一听,似乎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是也不再纠结洗漱完又被童怜服侍着穿好了衣衫、用完早膳,这才转身跟童怜一起去了书房。
月余前必须要人哄着逼着才肯坐在桌案前的季越,此时很是自觉地走到桌前坐下,而后又熟练地从笔架上挑了只自己要用的毛笔,摊好宣纸又用镇纸将它压着。所有动作行云流水,想来也已经做了无数次。
“怜怜,你来替我研墨!”做完前面的准备工作,季越瞬间没了方才的稳重,很是兴奋地朝童怜招手道。
童怜点头,取了些水放在砚台上仔细磨着:“昨日太傅布置的功课小殿下可是完成了?”
说到这儿,季越像是霜打了茄子,立刻垂下了头:“旁的都做完了,现在便只剩这些了。”说着,季越将手中的书一摊草草翻过六七页,“太傅骂我的字宛若狗爬,让我照着这上头的字习字。而且,太傅还让我一个字抄上五十遍,这六七页怎么也有数百字了,就算今日不上课我都不一定抄得完,更别说今日太傅还要检查了。”
童怜看着季越的可怜样儿,正想开口宽慰,可正当他想起季越的字时,所有的安慰都被他吞了回去,只能干瘪瘪地说了句“太傅都是为了你好”。
季越似乎也没想到童怜竟只会说这个,整个人显得更失落了。
童怜只是假装没瞧见,继续问:“小殿下昨日抄了几页了?”
提到这个,季越难得沉默片刻。童怜正想着是不是不应该提起这个,然后他便瞧见季越直接将书翻到了第一页,指着那上头的最后一个字道:“抄到这儿了。”
若是童怜没有记错,最开始季越所说的。曾玉山要他抄的那些内容里似乎不包含第一页……
还没等童怜开口询问,他便听见季越带着哭腔道:“怜怜,当我快抄完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这些根本不用抄!”
童怜:……
童怜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砚台放到季越手边:“小殿下,太傅布置这些功课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果然当童怜问完这句话后,季越立刻就收起了所有惨兮兮的神情,就连方才挤出来的那两滴眼泪都被他果断擦去,一脸严肃地握笔沾了些墨汁,开始“认真”地练字抄书。当然,若是他的眼睛没有时不时往窗外飘的话,他估计能装得更像些。
这下童怜又怎么会不明白在布置功课的时候,季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什么身上。再加上之前孟苋陪着季越上课的景象,这两人凑一块儿能知晓功课中有一项是抄书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哪儿还能奢望他们能知道具体内容呢?童怜甚至有几分怀疑,之前季越所说的抄写五十遍真的是对的么?
事实证明,童怜的怀疑的确发生了。
一直到曾玉山检查功课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罚抄的内容竟然只是最开始季越所说的头两页抄写十遍罢了,而曾玉山最终也“满足”了季越的愿望,让他将那六七页的内容全部抄了五十遍。
虽然这确实很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童怜却有一种心疼不起来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球球各位,看在作者这么努力的份儿上多发点评论吧qwq
第82章 惩处
“殿下,该休息了。”青衫、或者应该说拾贰微俯下身,在季岑耳边轻声道。
因为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所以拾贰并没有刻意将自己的声音伪装成青衫,只是也正因如此,季岑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
他将手中毛笔轻搁,将视线从方才写好的纸上移开,说:“去将这东西烧了。”
“是。”拾贰应了声,借着弯腰拿纸的动作,迅速把纸上的内容看了两遍,默记在心中。只是还没等他将纸页拿起,季岑便率先端起桌上茶杯,将里头的茶水直接泼在那上头。
拾贰后退两步,并无抬头。
他听见了季岑的冷哼:“记住你现在是谁的人,莫要动那些不应该有的心思。”
这便是在敲打他了。拾贰依旧是低着头回:“奴才知晓的。”
季岑懒懒地“嗯”了一声,随后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若是说景帝思虑甚多,那么季岑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相较景帝而言,季岑的那些心思与手段却上不得台面多了。
刚走出书房,拾贰就已经感受到不止一道视线落在自己后背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哪怕他们并不在相同的立场,却还是不禁因为季岑的沉不住而感到恨铁不成钢,然而在那之后却又止不住庆幸。
若是对手是季岑,想来过不了多久,自己的任务就能完成了。
这么想着拾贰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他加快了步子往自己的屋中走去。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见状,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快些跟上去。
只是就他们刚刚犹豫的那一瞬,拾贰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其中一个侍卫犹豫片刻道,“若不然我们就这样禀告给殿下吧。”
另一个侍卫瞪了他一眼:“说什么?难不成就直接说我们将人跟丢了不成?”
先前开口的侍卫缩了缩脖子。若是真那么说了,他俩被责罚是小,只怕五皇子会直接将他们这些个办事不利的打发了卖出去,毕竟这几年,府中被卖了的丫鬟奴才也不在少数了。
这实话自然是不能说说,只是既然不能直接说实话,那不如稍微拐拐玩儿?
侍卫灵机一动,朝同伴招了招手,开口道:“一会儿我们回去了,就跟殿下说青衫有不轨之心,在离开书房后立刻跑了。”
“这……这不好吧。”
“呆子!他方才是不是突然跑走了?”侍卫狠拍了同伴的脑袋,“我这么说又有什么问题?”
“这问题可大了。”
许是没想到胆小怕事的同伴竟然要反驳自己,侍卫心中多了几分火气:“那好啊,一会儿我就同殿下说,是你突然将人跟丢了!若是殿下发了火,你便自己一人去抗吧!”
说完,侍卫忽觉不对。方才那声音虽说是同伴的,可似乎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只见他们话中所编排那人,竟然正巧就在他们身后,甚至还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侍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正想张口吆喝一声,可拾贰却率先动手,点了他的穴道:“二位不是在寻我么?怎的我出来了,还这般……惊恐?”他的眼中尽是不解,好似真的在单纯疑惑似的。
半刻钟后,拾贰动作利落地翻过高墙,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咋舌道:“这便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了吧?就现在看来,大人还是格外优待我了。”
说着,他挥一挥衣袖,朝着博乐坊去了。
翌日,破晓的日光映射入窗,斜斜地照在了童怜的床榻上。感受到阳光铺在自己身上,童怜抬手覆在眼前。
自从何太医改过药方之后,他先前困倦的毛病终于好了不少,虽说依旧比之前更容易疲惫,但是童怜却也已经很知足了。同样的,没了那层阻碍思考的倦意,他也终于发现了孟苋的问题——他太正常了。
不过与其说是正常,倒不如说他的一生太过顺其自然。先是因为穷苦被父母卖了,又是后来被买入宫,净身成了太监,再从浣洗司到小膳房、内务府,乃至后来被木琼瞧见带去皇后跟前,到现在成了七皇子身侧的另一个侍候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