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189)
“进去再说。”赶在苍布开口之前,童怜微微摇头道。
苍布只好先将关切的话按下,待进了小屋确定没人跟在他们后面了,苍布这才道:“大人,你们不是去晏和裕那儿问话么,怎么竟还死了人呢!”
“这可是季越下的令,我身为臣子岂敢不从?”童怜反问了一句,但说着他却忍不住偏头咳嗽了两声,“你先去替我倒两杯茶来,若是一炷香后林锦榆没来,你就去季澄颜那儿请他来一趟。”
听见童怜的咳嗽声,苍布的心都突然被提了起来,但正事在先,他还是先听童怜将话说完,然后才点头应下。
苍布方才离开,姜之渔便凑到童怜耳畔边说:“晏和裕身上还有马钱子,甚至……有牵机药。”
闻言,童怜微微点头,继而笑着反问:“怎么?你不会现在才准备告诉他,晏和裕其实不是生食马钱子中毒的,而是吃了牵机药吧?”
姜之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难道我还有能耐买通姓何的那个院使不成?不过——”姜之渔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巾布,层层展开露出里头干瘪的果子,“这是我在他身上额外搜出来的马钱子与牵机药。”
“怎会多出这么多?”看着姜之渔巾布上三颗干瘪的果子,童怜不由反问。
因为马钱子食用过量才会中毒,所以这几日童怜也有询问多少才算是过量,而太医院又丢了多少马钱子。
只是这次太医院一共也就带上来三颗马钱子,就算那三颗全部被晏和裕偷了去,算上晏和裕生食的计量,再怎么也不可能多出两颗,更何况太医们手上可还有一颗马钱子呢。
姜之渔将手中巾布放在桌案上,将其草草拢住:“自然是有人带上来的。不过我们现在还不知晓对方到底带了多少上来,如果不止晏和裕身上的这些,接下里的几日里,怕是还要死人咯。”
“姜大夫,你好歹也是个医者。且不说你有没有仁心,只一点,你说会死人的时候至少别用这么高兴的语气吧?”虽说童怜早就知道姜之渔没什么医德了,但是在听见他过分兴奋的语气时,还是不免有些无奈。
姜之渔丝毫不以此为耻,还饶有兴致地反问:“听闻童掌印的祖父是名扬天下的老镇北侯魏康时,怎么现在掌印所做之事,桩桩皆与奸臣沾边儿啊?”
“我方至垂髫时祖父便已经过世,而后魏元承也不曾管过我。想来是这几年间无人相助,长得太过肆意,所以才放肆了吧。”童怜答得坦荡,好似完全不知“奸臣”二字其实算不得褒奖。
论没脸没皮这一点,哪怕是姜之渔在面对童怜是也得甘拜下风。姜之渔抱拳侧首道:“草民受教了。”
两人言语之间,苍布终于端着两杯滚茶回来了。他将两杯茶水放在二人面前,略带好奇地掀开了桌上那一团的包裹:“这马钱子怎的……”苍布并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抬头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瞧了姜之渔一眼。
他们本就不打算瞒着苍布,既然苍布提起,姜之渔自然是直接将他们先前的猜测全部告诉了他。
闻言,苍布不禁皱眉:“这可就难办了。我们毕竟不知道对方是谁,手中又藏着多少马钱子或是牵机药。此番祭祖所涉及的都是皇亲国戚,但凡再有人出事,就算陛下想护着大人,想来朝中大臣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童怜笑着补充道:“更何况,他这次可是明说了的——若是我三日内查不清凶手是谁,便要我提头去见他。”明明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他言语神色间却丝毫不见担忧惊恐。
苍布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大人这般不慌不忙的,可是心中有了怀疑的对象?”
“自然是没有的。”童怜回,“所以,我不正等着林锦榆将线索给我带来么?”
苍布一时间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他带着些许忧虑瞧了姜之渔一眼,可他所求助的那人却恨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姜之渔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就近看戏,如何将这一折故事带去说书先生那儿,好换点儿酒钱茶钱,完全没有接收到苍布的信号。
于是瞧见姜之渔面上含笑的样子后,苍布便知晓自己这是指望不上这人,现在恐怕也只能寄希望于林锦榆了。
刚刚才得到消息的林锦榆也不知自己竟是如此被寄予厚望,他将收集到的线索尽数看完,正准备寻个时间去童怜那儿一趟,便不由打了个两个喷嚏。
身子稍好些,正倚在床头逗着小柳儿的季澄颜见状,不由笑道:“夫君这是碍着谁的眼了么,竟是有人现在还在心中偷偷骂你。”
林锦榆将纸张细细叠好,收入怀中继而又走到窗前,低头吻在季澄颜额间:“这会儿能碍着的,怕也只有给你下毒的人了。只是我不光要碍他眼,还想要他的命。小柳儿,拿他的命给你娘亲报仇出气好不好?”说着,林锦榆伸手捏了捏怀中小柳儿的小脸。
“他方才吃了米糊睡下,别给闹醒了。”季澄颜略带不满地拍开林锦榆的手,又问,“你们现在可是有线索了?”
林锦榆微微摇头:“算是有些,更多的还要去童怜哪儿与他商讨。”
季澄颜对这个帮扶着自己皇弟登上皇位的掌印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倒也没季婕欢那么讨厌他。
只是自己这次中毒也有他一份责,对这个让自己在生死门外走了一遭的人,属实有些喜欢不起来。季澄颜说:“那你早去早回吧,与他交谈时千万小心,他……他总给我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若非必要,最好少些接触吧。”
“夫人,虽说童怜是一品掌印,但你家相公也是曾做过监国的,应当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吧?”季澄颜的毒才彻底解了不久,林锦榆不愿见她太过耗费心神,于是便故意反问道。
季澄颜自然也明白林锦榆的深意,笑着回:“你也说了你是曾经做过监国啊,人现在可还是一品掌印。不与你多说了,我与小柳儿一起睡会儿,你快些忙去吧。”
“为夫得令遵旨。”林锦榆笑道。
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林锦榆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脑海中回想的只有先前下属同他说的那些话。
季澄颜的小院儿与童怜的住所相隔甚远,中间甚至还有一个念经的佛堂。此时,两个瞧上去才到束发之年的小和尚正在佛堂门口悄悄讲着小话。
“听闻方才陛下带着太医去了柴房,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听闻?你听谁说的?柴房不只关押了一个给端阳长公主下毒的人么,陛下带着太医去那儿做什么?”
“今日是自禾负责去后山挑水,他说是他回来的路上瞧见的。当时他还因为好奇在柴房那会儿偷偷站了会儿,你猜怎么着?”
“要说便说,卖什么关子?信不信一会儿我去与师兄说你昨日的课业都没做完!”
“诶诶诶,你怎的半点儿不肯配合呢!我说就是了,作甚的要去告诉师兄呢。”小和尚说着,往周边仔细打量了一番,在确定没有人后还压低了声音说,“自禾说他瞧见有人死了,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呢——”
听到这儿,藏在佛堂后头的林锦榆也没心情再继续听下去了。
柴房内关押的是晏和裕,若是有人死了那便只有可能是晏和裕死了!他不知道晏和裕是怎么死的,又为何要在这个时间死,可是若是童怜觉着线索在这儿就断了,并且就这么告知季越,那真正的幕后主使定然会继续在外逍遥。
他绝不允许!
林锦榆加快了去童怜住所的步子,原本需要半柱香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压缩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童怜原本并不觉得林锦榆会来的这么快的,只是瞧见林锦榆额上沁出的汗珠时,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林驸马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公主没事,不过……”林锦榆抬袖擦去额间汗水,上前两步走到童怜一尺之前,低声问,“童大人,晏和裕现在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