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49)
童怜话音刚落,拾六就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打听的。”
“嗯。如果确认属实,找个合适的时间,把这消息传到哪个官员的耳朵里吧。”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云来客栈那边可有消息了?”
之前童怜让贾康宁寻了酒娘讨论酒方,而那个酒娘也的确不负所托,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就成功将那酒复刻了出来。后来童怜自己也尝过,不管是味道还是效果,都和最开始童正初给自己喝的那药酒相差无几。
他们也靠着那个酒娘所写的酒方寻大夫看过,证实了那酒若是寻常人喝了不光不会有害处,甚至还能补气血,这才将那款酒命名为“邀月”,记上了云来客栈的菜谱。
只是,虽然药酒是出来了,但是且不说有多少人能猜出这其中的药材与什么药材相克,就连能猜出这其中药材的医者都寥寥无几。虽说云来客栈给出了丰厚的报偿,但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却无一人能从云来客栈将那些奖励报偿取走。
也正因为如此,每次童怜也只能靠着何太医给的各种药方调理身体。虽说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童怜自己却能感觉出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哪怕现下分明已是六月天,可是他却总觉得冷得很。
“希望我还能撑到帮助小殿下排除所有隐患吧。”童怜极其小声地自嘲一笑。
拾六的耳目本就比旁人好上许多,因此他自然也是听见了童怜的这一声呢喃的,不过即使如此,他却依旧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道:“如果你死了,你会把我们给你家小殿下么?”
“不会。”童怜想也没想直接说,“他将来会从景帝手上接过全权,何须你们。”
这回答拾六也不算太意外,于是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既然如此,我便只能希望你能活的久点了。”
“嗯。”童怜随口应了声,然后便走出了小巷,近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坤宁宫。
童怜刚回到小书房,就看见季越紧紧抱着先前沈榭之给他的那个包裹,双眸和鼻尖通红通红的,显然是刚刚已经哭过了。
他放缓了脚步,默默走到季越身边,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轻柔道:“小殿下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没有。”季越的声音有些翁翁的。
童怜又问:“那可要再哭会儿?”
季越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然而在摇完头之后,他放开了怀中的包裹,一头扎进了童怜怀里:“怜怜,我想大哥。”
“大殿下的尸身不会这么快就去皇陵,小殿下想去看看他么?”童怜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问,“小殿下会害怕么?”
在童怜说完这句话之后,季越立刻从童怜的怀里出来,虽然双手还抓着他的衣衫,但是却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不怕!那是大哥。”
对季越的回答童怜也并不意外,他浅笑道:“那晚上小殿下用完膳后,去和陛下与皇后娘娘说吧。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想来也很难受,若是他们不同意,小殿下也不可太过强求。”
“好!”
因为童怜的这一句叮嘱,即使是皇后没有答应季越的请求,季越也并没有太过失落,或者说并没有将失落表现在明面儿上。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越没有像以前一样,撒着娇让皇后答应,让皇后觉得他真的长大了。
在静默片刻之后,皇后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只是要求他明日在完成功课后才能过去,对此,季越自然是欢喜地应下了。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心中过分紧张,这夜季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怜怜。”季越翻了个身,让自己正面朝着童怜。
彼时童怜正准备拿着烛台离开,骤然被季越叫到便停下了脚步:“怎么了小殿下?”
季越只是下意识地想和童怜说说话,只是被童怜这么问,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摇头道:“没什么。”
童怜微微叹了口气,搬着椅子将它放在季越的床边:“小殿下因为害怕,所以才睡不着么?”
“不是。”季越下意识脱口道,只是否认的话刚刚出口他便沉默了,再次开口时季越的声音中已经多了几分不易发觉的颤抖,“怜怜,父皇和母后也会离开么?你……也会离开么?”
童怜并没有想到季越害怕的竟然是这个。生老病死本是常态,只是季桓的逝世,似乎过早地让季越被迫上了这么一堂课。
“会的。”童怜说,“所有人都会离开。不管是陛下、是皇后娘娘还是我,哪怕是小殿下都会离开的。”
他继续道:“但是同样的也会有很多人来,就好比福海离开后,我到了小殿下身边。待我离开后,或许也会有人代替我……”
“可是我不想!”还没等童怜将话说完,季越便将其打断,“我不想父皇和母后离开,也不想怜怜走。”说着,季越似乎是怕极了,微微起身抓住了童怜的袖子,“怜怜,你会陪着我的对么?”
看着季越的那双眼睛,童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拒绝的话语。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头应道:“我会尽我所能地陪着小殿下的。”
第46章 落雨
此时正值夏日,尸身放不长久,钦天监只好选了个就近的日子。然而忙乱之下,他们似乎忘了,皇子下葬礼数繁多,匈奴使节即将前来谈和,不日还要新上任一位礼部侍郎。
诸事叠加,一时间礼部哀声一片。若非是礼部官员实在不得闲,恐怕会忍不住将钦天监的大人拉出去打一架。
紧赶慢赶,礼部好不容易在期限之内将所有事物安排妥当。
七月,匈奴的使节来到了南朝,共商谈和之事。不过此番毕竟是匈奴落败,他们也没了之前那般的底气。最终以匈奴赔偿宝石百箱,牛羊百余头,并承诺归属南朝十年、每年底按归属国给南朝上供为代价,完成了谈和。
此番事了,景帝心中所悬巨石也终于平稳落地。
只是景帝尚未开心多久,某次朝会时的一个消息却又令他怒意涛涛——
民间关于四皇子的流言四起,其所说内容几乎都围绕着一个女子——那个自称被四皇子临幸后,怀了身孕的歌女。
虽说景帝早就知晓季枫不着调,日日留恋花丛之中。但近些年他朝政繁忙,为数不多的关心也都放在了尚且年幼的季越身上,对季枫的管束并不严苛,哪儿此时想得现下竟是被百姓当成了笑话谈资?
当日下了朝会,季枫便被景帝叫到了御书房中。外人虽然不知晓他们在殿内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却也都知道景帝发了好大一场火。四皇子离开时,甚至还有宫女太监瞧见了他额头上的淤青。
得知此事时,童怜不免勾起了嘴角:“四皇子不愧是京中著名纨绔,胆识实在过人。”拾六听在耳中,只觉得童怜阴阳怪气的本事是愈发高超了。
“接下来呢?”拾六问。
“什么接下来?”童怜似乎有些不解,“事已至此,我们还需要做什么么?等着看戏不就好了?”
拾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逐渐升起的怒火:“既然我们接下来什么也不用做,那么先前大费周折地将这事情传播出去还有何用处?”
“拾六,你太沉不住气了。”
童怜说话的语气让拾六脊背发凉。这段时期童怜没让他们做什么,再加上两人之间的交情,拾六在童怜面前逐渐开始放飞自我,许多时候甚至忘了童怜其实是他的主子。
就好比现在。
见拾六怔住,童怜这才恢复了之前的神态。他端起面前的药碗,将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随后悠悠开口解释:“今日景帝将季枫叫去的事情,不过半日整个皇宫的人便都会知晓。即使现在季枫没有登上皇位的野心,却不代表惠贵妃没有,明白了么?”
被童怜这么一点拨,拾六这才明白童怜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