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55)
“孤的马车很大,装个人进放琴的暗格绝无问题。谅也没人敢来搜孤的马车。”谢涵给面子地直截了当道。
赵臧想了想,微微挑了挑嘴角,“我与齐殿下非亲非故,齐殿下这么帮我,可叫臧何以为报?”
谢涵抖了抖衣袖坐在床对面的地席上,没有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问道:“召二公子出梁国后,是要走邹、绞二国,过昊王室,回召国,还是从齐走燕,再回召国?”
这两条路,明显第一条路短,但第二条却可以搭半程的顺风车。
赵臧看着他,“要是后者,臧欠齐殿下的就越来越多了,不能报答,怎敢劳您?”
他再一次试探对方目的,谢涵却了然地“哦”了一声,“孤知道了。”
赵臧……赵臧皱眉,“齐殿下知道了什么?”
“知道你打算选第一条路线啊。”谢涵奇怪看他。
赵臧:“……”
“好了,一日二餐,还有药,孤都会着人送进来的,召二公子在此且安心养病,明日便可离开会阳。孤尚有事要处理,便先失陪了。”谢涵起身朝外走去。
他很周全、很客气、甚至很给面子……可赵臧还是一点儿都不明白对方究竟为什么要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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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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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羊踯躅、茉莉花根、菖蒲、当归, 医者一般在要刮骨疗毒、拔箭拔疮时服用,可以让病人陷入昏睡、不觉疼痛,醒来后对这段事没有记忆。如果只是用于焚烧, 以气为药, 没有这么强的效果,不会让人昏睡,但会让人产生如梦似幻的感觉, 等气味移除后, 对闻到气味过程中发生的事记不真切。至于直接把药敷在创口进入血中, 老朽不曾尝试过, 无法断言,只能推测,估计和直接熬汤服用差不多。”党阙边摸胡子边对谢涵的问题答道。
陷入自己思考中的他, 丝毫没有注意谢涵的微微色变――阮明兰说的“会让人飘飘欲仙、流连忘返”是假,让人“对闻到气味过程中发生的事记不真切”才是真。
这个药不是用来让人沉迷姬朝阳的□□, 而是用来消除那些权贵的记忆, 结合昨晚姬朝阳的真心袒露, 谢涵几乎可以确定霍无恤讲得是真的了, 姬朝阳果然是在窃取各国情报。
至于昨晚,她恐怕是受不了了,所以找上和阮明善如此相似的他, 想一吐心声。又怕自己在过程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用药。但没想到他会被她“刺伤”,在疼痛中一直保持清醒。
谢涵觉得自己给出的这解释很合理, 便放下心来, 又从袖中掏出一根金针,摊开鲜血已经凝固的手掌, “劳烦神医再多治一个孤了。”
党阙本来徜徉在医学的海洋中,突然看到又一根金针,他沉默了,如果不是针的花纹奇特,更烙着梁国公室的金鸡徽章,他都要以为对方堂堂太子竟做起伪造金针的勾当来。
不过,他现在还有一个更想问的问题,“敢问齐殿下为何要给老朽金针?”
谢涵以为对方不想治他:技艺登峰造极的人多有些怪毛病,比如欧家冶子一年只铸三把剑,比如神算子姑布卿一天只算一卦,也许对方就有个同一个地方治人不能超过四个的规矩。
他立刻拿块板砖堵上人退路先,“听说神医的规矩是,持一根金针,可以请神医无条件救治一人。”
党阙:“……听谁说的?”
难道真的这么不想治他?罢了,找随行太医,想来也无碍,犯不着为此得罪个神医。他淡笑道:“看来是世人以讹传讹了。”
“世人?”党阙的褶子脸忽然更皱了一点,“大家都这么说?”
谢涵如实点头。
忽然一声脆响,党阙猛地一拍掌,“着啊――”
谢涵:“??”他迟疑道:“神医您?”
“原来如此。”党阙脸上是那种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就说为什么每个人找老夫救人都要拿一根金针,还有那么多人想尽千方百计向老夫讨金针。”
“那……实际上金针的意义是?”谢涵疑目。
“哦,这金针啊。老朽是梁国太医院的供奉,金针也是梁国公室打造的,纯金打造――老朽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个了,而且有梁国公室供应,源源不断,不用担心没了。有人救了老朽或者帮了老朽,老朽无以为报,只能把身上最值钱的送他,想着万一他没钱了可以把这融了换银子。没想到世人都这么会想,绞尽脑汁向老夫要金针,搞得君上都骂我铺张浪费好几回了。”党阙突然委屈。
谢涵:“……”神医您真是和外面那些奇人异士都不一样。“那不知如何可请神医出手相救?”
“如何?什么如何?”党阙吃了一惊,“救人还需要理由的么?”
不需要么?谢涵道:“神医觉得不需要便不需要。”
党阙看他一眼,缓缓道:“没有病人,就没有医术;没有病人,就没有医者。一个人的医术,必然是从大量的病人上学来的,不用回病人身上,岂不是饮水不思源?凡人治病,必当无欲无求,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
谢涵愣了一下,立刻起身,肃容敛衽,对对方长揖到底,“神医高见,仁心仁术,涵佩服,不愧大医。”
党阙也立刻站了起来作了个揖,“哦,这话不是我说的,这么深邃的话我怎么可能说的出来哈哈?是巢芳兄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刚好一说。您别突然这么庄重,折煞老夫。”
墨家钜子,名巢芳饶。
谢涵心内一叹,也唯有党阙这样的人,才能和那位钜子交好罢。“没有神医的境界,钜子怕也道不出这番话。”
“啊哎哎哎――”党阙像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脸,“真没咋啊……您金枝玉叶,别突然这样啊……”
谢涵一笑,再伸开手,“那劳烦神医给孤治一治啦。”
“啊呀!”党阙一拍脑袋,“老朽刚刚居然给忘了,该死该死。”他连忙抓着谢涵的手坐下来,认认真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沉吟片刻,道:“伤处肉薄,也没伤着筋骨,问题不大,只是到底是贯通伤,伤口又狭小,须得扩大伤口,这样以后……会留下个不小的伤疤。”他看着对方骨骼清奇、白皙细腻、有若好女的手,颇为为难道。
“为何要扩大创口?”寿春忍不住多嘴问道,便被谢涵看了一眼,立刻退下。
“这个,也不能说绝对,而是老夫多年行医发现尖细长的伤口容易染上七日风……扩大了伤口就很少会染上……但老夫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党阙继续为难。
谢涵洒然一笑,打断他,“神医不必解释,孤对医术一窍不通,既交托给神医,便不会多言,区区伤疤,何足道哉?”
他这么配合,党阙高兴了――公室的人,都难弄得很,如果是寻常人,他哪说那么多,对方不给扩创,他就直接麻翻人再说。
但对方配合,他也是要麻翻的,不然岂不是生刀刮肉、活活痛死?谢涵有幸体会了下姬朝阳昨夜的感受,不过一会儿,眼皮耷了下来。
他做了个梦,梦里有很多很多人,但他只看得清一个人――着黑色描金朝服的男人,年约而立,身姿英武挺拔,容貌深邃俊挺,脸似玄玉、鬓如刀裁、鼻若玄胆,腰佩长剑,不怒自威,三十岁的霍无恤。
而他,脖子双手、脚上各是三十斤的青铜大镣加身,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霍无恤抓起他的头发,迫他往东看去,那里残阳如血。
忽然场景拉进,他看到那里尸骨如山、硝烟弥漫,他看到那座城池断壁残垣、焦黑如土,护城河已经干涸,城楼上不断有人掉下来,城楼下箭矢如蝗,粗壮的擂木不停地撞击城门,高楼奄奄一息即将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