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251)
“呵――”谢涵冷笑,“这和身份无关,只要是个眼睛雪亮、心存公义的人,就知道齐国师出有名,没有半点儿背信弃义,我就算单纯地以姑父侄子身份说,也心中一片青天,帮理不帮亲。”
那可真是辛苦您啦。
梁国众臣心里不约而同道。
帮理不帮亲,瞧瞧这话说的也是绝了。但甭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一时半会儿是没人敢再出口呛声了――齐公子着实巧舌如簧,他们心里都有了这个认知,这几个会合下来,谁讨到好了?
不过,齐公子这样“身在梁营心在齐”,当不会留在梁国罢,君上也不敢用这样一个人罢。
然而事实是――
“来人,拿寡人的四实弓来――”梁公饮下一杯酒,对之前园内种种似乎全无感觉,而是进行年宴的下一个步骤了――射箭辞旧。
上好的白鹿皮靶立在园中央,梁公在上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矢刺破空气,摩擦出火光,正种红心。
“好!”
“君上威武!”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
下面谢涵支额看着场中盛景,身旁忽然传来声音,“你喝醉了。”
谢涵侧头,淡淡道:“并未。”
瞧人脸颊两片红晕,双眼迷离似雾,沈澜之喉头吞咽一下,却是扶额,“果然是醉了。”才会说出刚刚那样得罪人的话来,“你现在可还身在会阳啊。”他摇摇头,“还好我让人煮了醒酒汤。”
他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汤,谢涵皱眉,“没醉。”
“好,你没醉――这是甜汤噢――”沈澜之哄道。
谢涵:“……”
场内又是一阵喝彩,梁公射出第一箭后,姬元又射出第二箭,亦是正中靶心,却没用梁公的四实弓,而另一把看起来轻巧许多的弓,应是他自己的佩弓。
至于这第三箭也是最后一箭,众人心思各异,眼神不停在场内游走,思忖着会花落何家?
是备受宠幸的大将军卫瑶?还是从诸公子中挑选?
姬高满怀踌躇、跃跃欲试。
梁公笑吟吟看向下首,“涵儿是第一次参加我国年宴罢,这第三箭就交给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57章
场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众人很想抬头问一问坐在上头那身着日月冕服、嘴角噙笑的男人――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君上您是不是说错了。
但他们不敢。
最后他们在周围人眼底同样的震惊和上首人脸上不变的笑容里知道――一切都没有弄错。
寂静里,沈澜之推了同样茫然的谢涵一把,小声道:“还不快上去, 别白喝了我醒酒汤啊。”
谢涵哑然, 张了张嘴,又闭上,一理衣襟, 朗笑着打破园内的凝滞, “那涵就恭敬不如从命, 多谢姑父信重。”
这句话如同一个机关启动了园内所有人的下一步动作――众人皱眉的皱眉, 嫉妒的嫉妒,其中姬高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可任凭他的目光要把走在阶上的人背影烧穿了,那人依旧一步一步、步步稳当踏上台阶。
梁公笑道:“涵儿没有带弓, 就用寡人的四实弓罢。”
“多谢姑父。”谢涵一揖,接过长弓。
然后他弯弓、弯弓、弯弓――他险些没绷住脸色, 这弓看来朴素、不显山不露水, 哪成想拉起来竟然沉得似有千钧重。
这起码是把四石弓, 谢涵不料梁公臂力竟然如此惊人。
他寻常只用一石弓, 现在身体未愈用把七斗弓就顶天了,现在、现在他在要断气前,很实诚地放下弓箭, 佩服道:“姑父力大无穷,侄儿真是拍马也及不上,岂敢用此四实弓?”
下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箭在弦上、突然收弓, 众人岂有不嘲笑的理?
几乎要被记恨冲昏头脑的姬高脱口道:“既然齐公子不行,不如交给儿臣罢。”
梁公看也没看他, 只凝着谢涵,嘴角依旧是那雍容的笑意,“是寡人之失,忘记涵儿还在病中了,来人,换把弓来。”
这绝对是在报复他说了对方流落楚国的日子。
真小气。
谢涵心里哼哼一声,接过另一把长弓,那弓长度、重量都恰好趁他手,他微张双腿、瞄准鹿靶,手蓦地一撒,箭矢霎时如流星划过苍穹一般撕裂空气射出。
场中发出一阵惊叹伴着抽气声。
靶子上原本有两支箭插在红心,一支是梁公射的,一支是姬元射的,只见谢涵那支箭不只正中红心,还不偏不倚射入其中一支箭尾部,冲势把那支箭从靶子背后顶了出去,于是,靶上依然是两支箭。
至于那被顶出去的一支――
是梁公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臣一时静默了。
“嘿――”叶离小声道:“这一定是故意的。”旋即又道:“齐公子虽然力道不够,但这准头、这对力量的把握,可真是收放自如,刚好能顶出一支箭矢,我们之中恐怕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罢。”
薛雪一脸愁苦地看他一眼。
刘央几乎想翻白眼,“比起赞叹,我建议你还是保佑明天没有紧急廷议,不然我们都要面对君上。”
“啊呀――”叶离反应回来,吐了吐舌头,“夭寿了。”
梁公笑了,不是嘴角淡淡的笑意,也不是那种乾坤尽在掌中傲然之的笑,现在他笑得兴致盎然。
谢涵收弓,“啊呀”一声,“姑父――侄儿是不是把你的箭给顶出去了,真是该死该死。”他挠挠脸,一脸自责。
“你可真是――”梁公摇摇头,弯腰接过长弓,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低声道:“小孩儿心性。”复站直,朗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寡人最喜爱你们年轻人追赶咱们这群老家伙,如此,国家才能长久兴旺,众卿说,是也不是?”
“君上所言甚是。”
之后,园内众人谁也不敢再撩拨打探谢涵了,连韩当都拍胸对叶离说,“看来齐公子之前已经对我手下留情,他简直不要命啊,连君上面子都敢不给。兄弟,想看照夜白,你可得好好努力啊,千万不要强取豪夺、威逼利诱。”
叶离翻个白眼,“可谢谢你提醒啦。”
晚宴因此一片祥和,直至尾声,等谢涵随梁夫人一起离席后,梁夫人方道:“胡闹,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姑母无须担心,虎毒不食子呐,姑父是我亲姑父,血浓于水,我就算幼稚了点,姑父也不会凶我哒。”谢涵一派天真道。
梁夫人、梁夫人险些给这句话噎死,好一会儿咽下,低喝道:“不要装疯卖傻,你究竟怎么想的?”
“怕什么呢?”谢涵耸了耸肩,“梁公如果因为这些意气之争杀我,那他就不是这坐拥煌煌大梁的众君之君了。至于恼怒记恨,那和我有什么相干,总不会克扣我吃喝,其余的,我又不指望梁公为我做什么。”
梁夫人蹙眉,“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君上想招揽你。”
“看出来啦。”谢涵一摊手,“那又怎样呢?我是定要回齐国的。”
“回去干什么呢?看人脸色行事?在家闭门思过?”梁夫人语重心长道:“涵儿,寂寞与冷待,是能消磨意志与梦想的,盛年不重来,你不应该辜负上天赐予你的大好时光与一身才华。”
谢涵垂眸,“可我的家、我的国、我的父母兄弟都在那儿。”
“梁国与齐国就算有摩擦 也不会真的敌对的。你并不辜负生你养你的国家。退一万步,如果真的有对立,说句不中听的,齐国不会是梁国的对手,你在梁国还能劝君上住手。”
梁夫人爱怜地摸了摸他脑袋,“至于弟妹、沁儿,我会去信说明,让阿弟好好照顾的,这点面子我谢蔷还是有的。家――涵儿,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要有新的家了,会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你生儿育女,为你管理后院,为你点灯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