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269)
二人就那么暗暗较劲着,又到了下一座一城门。
这是会阳陪都,出了此城,方是彻底无后顾之忧,此去齐国边境后面虽还有两座梁国城池,但已是天高梁公远了。
众人心神又松一分,斌叔递上文书,哪成想原本大开的城门忽然闭上了,城楼下下来一队队甲胄卫士。
谢涵吃了一惊,掀帘看去,冷不防正看到堡垒中缓缓走出个人影,正踏阶下来。
他一身红色山河滚袍,外罩黑色纱衣,玺绶长剑加身,猿臂蜂腰、威仪棣棣,所过之处,众皆俯首。
斌叔吓得腿一哆嗦,就跪了下来,“草民拜见君上。”
梁公收回与谢涵四目相对的眼神,淡淡道:“寡人听闻,苏氏米行义举,要送米予承扶、承山,寡人心慰,特欲犒劳。只是贵行走的怎么似乎不是去承扶、承山的路。”
“这、这、这……”斌叔两股战战。
“苏行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此时,梁公已来到城下,他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谢涵心知此事已是无法善了,既如此,又何必徒拖累旁人,他扭头道:“这马车里应兄坐好了,千万不要出来,我总有办法叫你们走的,后会有期。”
第173章
“姑父莫要怪罪好人了, 这原是侄儿的不是。”谢涵掀帘出车,恰対上梁公戏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猫戏老鼠, 早料到他会出来。
斌叔闻言, 一时还没反应回来,只愣愣看着谢涵,当然他就算反应回来也不会抢在梁公面前开口就是了。
梁公“哦?”了一声, “此话怎讲?”
“米行本是要去承扶、承山的, 只是被我挟持了没法子, 只能东出梁国。”
“可你一个弱男子, 又怎么挟持一整个商队?”梁公问得很认真。
弱男子?谢涵抽了抽嘴角,“擒贼擒王,我挟持了苏氏的少爷, 他们没法子,只能投鼠忌器。”说着, 他转身朝后, 揪出另一辆车里的苏韫白, 拍拍他的白脸, “我给他喂了药,不给解药,必死无疑, 爱弟一死,苏老板焉会放过这个商队的人?”
苏韫白:“……”他不知道该怎么配合谢涵的表演,于是沉默。
梁公凝着谢涵, 仿佛信了他的鬼话, 倏忽笑了,“你就那么想走?姑父対涵儿有什么不好?”
“姑父対小侄好极了。可是羁鸟恋旧林, 池鱼思故渊。”谢涵叹一口气,“外面再好,总归是想回家。”
“你既有这样的想法,何不提出来?”梁公也叹一口气,“何必苦心孤诣地设计逃脱,弄得寡人的大梁仿佛龙潭虎穴。”
谢涵差点给这说法气笑了,遂道:“那不知侄儿现在提出来会不会太迟?”
梁公深深看他一眼,“允。”
他说的太简短、太干脆,谢涵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怔愣看着他。
只见対方说完,缓缓笑了起来,从身边卫士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来到他面前半臂距离处,拍拍他肩膀,“还是这么瘦,你身体不好,要走也得等病养好罢,寡人记得你临走那天还发着热,现在瞧着倒好些了,这里面有些疏风散热祛寒的药,其他的,是你惯常补身体吃的。
本想带个太医过来随你走,怕你不安心,就只带了这些。不过寡人调查过,这商队是带着医工的,是也不是?”他最后四字,看向斌叔问的,就没有半分刚刚的脉脉温情了。
斌叔吓了一抖,忙不迭道:“启禀君上,是。”立刻给队中一人使眼色,队里的医工一溜小跑上来,“草民温拾许,拜见君上。”
“寡人就把齐三公子交给你们照顾了。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没去承扶、承山,只要你们好好护送齐三公子去扶突城,寡人既往不咎;但三公子只要少了一根毫毛,提头来见。”
斌叔听二人対话,早已猜到谢涵身份,但这一刻被证实,还是恨不得晕过去好――会阳谁不知道君上対齐三公子看得有多紧。
他们竟然把齐三公子给偷出来了?虽然是“被”把偷出来的,但君上哪会管这个中曲直。
其他人没听清之前的话,现在满是震惊,却大气不敢喘,只趴伏低头。
训完话,梁公从另一侧卫士手里接过一件叠好的白狐裘披风,大小正合谢涵身量,他抖开与人披上,“外面风凉,道阻且长,你要小心些,莫吹风、莫着凉、莫沾水、莫生病、莫忧思,莫――忘了寡人。”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骚气行事。
再借谢涵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梁公今天是来送东西给他的。
他哑然,捏着狐裘圆领,一时沉默,好一会儿,不知以什么口气道了一句,“涵受教了。”
梁公忍俊不禁,“你还是这么聪明有趣。”
“侄儿就当是夸奖了罢。”
“贫。”
忍了忍,谢涵还是没忍住,“可是抱歉了,我还是不可能留下来。”
“谁要你留下来?”梁公呵呵一笑,仿佛他在自作多情。
谢涵:“……”他噎了好大一口。
梁公揽上他瘦削的肩背,“都要走了,再陪姑父散散步罢……”
后头商队中人、守城士兵还跪了一地,卫士执剑站得笔挺。
梁公倒好,闲庭漫步般给谢涵指着这里的山山水水,“王屋山北面有大小泉眼,大的那口是寡人初即位北伐途中偷偷派人凿得,等北伐回来刚好就是一幕龙泉现世、贤者出世,于是国内归心、列国震服。”
谢涵:“……这么装吗?”
“没办法。”梁公摇了摇头,“就像现在,寡人拿涵儿没办法一样。”
谢涵:突然失语。
“你说,寡人今日强留你下来,又会如何呢?”梁公仿佛随口提问。
谢涵深知他绝非朝令夕改之人,却仍禁不住心里一个激灵,缓慢而迟疑道:“大概是要多出很多药费罢。”
“哈哈哈――”梁公大笑了起来。
后方人听不清二人之前的话,只闻现在爽朗笑声,不禁好奇君上为何心情如此之好。
“谢涵啊谢涵,算上今天,寡人放过你两次了。”
“第一次是在齐国地牢,姑父许了我三个愿望。”谢涵想了想,道。
“然。”梁公点头,“今天是第二次,”他侧头,漆黑如墨的凤眼望进谢涵眼底,“没有第三次。”
谢涵低头抿了下唇,抬头,“好。”
梁公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望向树梢白月,“天色不早,你早点走罢。”
那神情,仿佛笃定谢涵是他掌中之物。
他自然也有这个资本,只要谢涵再出现在他面前一次,他有百种方法让他逃脱不了,他本就有万种方法抓住他的,如今要的,不外是他――心甘情愿罢了。
东风带来青草的味道吹了过来,众人重新各归各位,商队再次启程。
原本商队中人対谢涵也是甚好的,当客人当自家爷好友,亲昵而随意;现在更好,却恭敬不敢逾越半分。
当然,谢涵対此没半点不习惯,他本就被众星捧月地奉承了十多年,哪会不习惯,自然而然地支使人干这干那,中心目标――围绕应小怜。
梁公的到来,终究対他造成很大影响,其中最直接的是――瞧瞧人家,瞧瞧他,难怪一个是煊煊赫赫的君主,一个是落落魄魄的公子了。
他不只加倍注意应小怜的身体,堪称无微不至,还琢磨起《江山妩媚美人谋》中姬倾城做的轮椅了。
可惜那书形容简单,他照不了葫芦画瓢。
这些种种,应小怜自然都感受到了,対此,他有四个字评价,“三公子可曾听说过一个词?”
“什么词?”
“东施效颦。”
谢涵:“……”他给气笑了。
174章
“公子涵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么?”应小怜煞有介事地开始讲故事, “相传,越地有美女施夷光,因家住西村, 人称西施。西施有心口疼的毛病, 因而常皱着眉头捧着心口在邻里间行走,人们看到了,觉得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姿态。东村有个丑女叫东施听说后, 认为皱着眉头很美, 回去后也在邻里间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可邻里人却纷纷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