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111)
但有一人却很不高兴,不是谢涵,也不是玖少卿,谢涵是早有所料,玖少卿只要谢娴安好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的人。
而是玖玺桓――派人教姬曼柔规矩,那就等于向他玖氏安插鲁姬的人了,虽对方未必有窥探之心,却让人不可不防。
“既然姬小姐规矩不好,二公主又在养胎,还是劳烦亲家带姬小姐回娘家学习一会儿,免得再冲撞了公主,顺便一解姬小姐思家之情。”玖玺桓慢条斯理道。
回娘家。那可真是没脸面!
但玖玺桓作为手握实权的战将,是齐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他说的话,阳溪君不敢拂逆,只得连连点头,“玖将军说的是,还是玖将军考虑周全,万不能让她再冲撞公主,否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阳溪君客气。”玖玺桓淡淡一笑。
事已至此,一开始的什么“连邬”倒也不打紧了,毕竟再是感情好,再是主持一应家务……也终究只是个下人罢了。
阳溪君心中有数,且谢涵和谢娴宽恕姬曼柔冲撞之罪,若他还非要扒着谢涵鞭打连邬的事,不只没了“情深义重”的标签,还会被说成“忘恩负义”,如今……
他抬头对上首谢漪使了个眼色,只希望他这个外甥能稍安勿躁。
但那纯属媚眼抛给瞎子看了,谢漪见殿内形势一边倒向谢涵,忽然出声道:“三哥遛了我们一个大弯子,是不是忘了一开始的事?忘却初心,这可不对罢。”
众人齐齐眉头一皱,这穷追猛打的,吃相可有些难看了。阳溪君连连拜谢,“多谢四公子体恤,太子殿下如此仁德,臣现在绝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鞭打他人。连邬犹在昏迷,臣决定必须搞清是非曲直,绝不能错怪好人,否则怕是曼柔都会觉得我这个做爹的不讲道理。”
“阳溪君要搞清是非曲直实在是再对不过了。只是――”谢涵忽然一笑,“当事人连邬虽还在昏迷,孤岂不就在这儿,阳溪君想搞清楚的最快法子可不就是来找孤。”
阳溪君心头一跳,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又来了。不应该啊――难道对方刚刚拐话题到谢娴姬曼柔身上,不是因为心虚?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不过――”谢涵话锋一转,“孤却也并非另一当事人,了解得未必全,不如找当时动手的那人上来罢。”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阳溪君可惜,“连邬还昏迷在床,家仆也只是远远看着,并记不住当时动手人的面目。”
“可孤记得啊。”谢涵笑了起来,“阳溪君可是糊涂了,既是孤‘指使人动的手’,难道孤会不记得?”
“三哥也说是你‘指使人动的手了’,他既是你的人,难道不会替你说话,怕他的话不可信罢?”谢漪察觉到阳溪君面色不好,自以为了解地揭露道。
“这四弟可高看为兄了,君父明察秋毫,诸大人眼似明镜,难道还分辨不出一个人说的是真话假话。”谢涵真诚道。
谢漪反驳不了,否则就是得罪人了,齐公道:“好了,你还没说,那人是谁。”
谢涵一拱手,“请君父命田部吏豫侠上场。”说完,他环顾周围一圈,“事情的发展可能和诸位大人想象得不太一样。还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等会儿好好听听。”
不一会儿,大门被从外打开,上来一个身高九尺的硬汉,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怒自威,一派赫赫英雄气概,场内众人俱眼前一亮。尤其是诸位武将――这分明是个做先锋官的好苗子,怎去做了收税的田部吏?
他低头拜下,声音方正、棱角分明,“臣豫侠拜见君上。”
“田部吏豫侠?”齐公上身微微前倾,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点点头,“真是一表人材。”说完,他问道:“你可知,今日命你上来,所谓何事?”
“臣知道。”
“哦?”齐公玩味一笑,“太子莫非事先知会过你?”
“何须太子知会?臣有眼有脑,自然会看会想。”豫侠理所当然道:“臣进来时,阳溪君和太子一站一跪,显然事情发生在他们二人之间,现在又叫上臣,那么事情就发生在我们三个人之间,历数我脑海记忆,这种事情只有一件。”
说完,他头一撇,“阳溪君是来为家宰找场子的罢?”
齐公为他这目中无人的不敬态度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而是随众人一道一起看向阳溪君。
小满时节,阳溪君额头上却是有一颗豆大的汗珠滴落。
其实当谢涵说出“田部吏”三字时,他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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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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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不敢, 想来太子做事自有他的理由,何须知会下臣。”阳溪君有心想阻止豫侠再说下去,但谢涵岂会让他如愿, 他笑吟吟道:“阳溪君此言差矣, 君父视你如腹心,孤又怎会要瞒你什么事呢?不过,说来孤也并不清楚豫大人为何要鞭打你门下家宰, 豫大人你说呢?”
豫侠侧头看谢涵一眼, 硬梆梆道:“阳溪君拖欠国税八载, 我来收税, 阳溪君门下家宰不止拒不认缴,反而辱骂朝廷命官――也就是我。依律,当杀。”
他自是殊无起伏地说完那么一段话, 脸色连变都不带变一下,却直如平地扔下一颗雷, 叫殿内众人面色都变了几变, 紧接着他们皆面朝齐公。
齐公……齐公面色也不好。
原来时下养士之风盛行, 阳溪君是鲁国遗贵, 手里没人,在齐国也没根基。养士遂成了他组建班底、获得声望的最快方法。
但养士是烧钱的玩意儿,他一个亡国公孙哪里比得过那些背靠大家族的人?
于是, 他就在这税收上动了脑筋,鲁姬枕头风一吹,齐公想到自己因为鲁国破灭抑郁而亡的母亲, 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以前的田部吏会看人脸色、做事干净, 现在换了耿直的豫侠,却不会这么给面子了。
被那么多大臣目光灼灼地看着, 齐公微微低头,摩挲着杯壁看着案上花纹。
此时此刻,他最应该做的是踢出阳溪君,痛骂他胆大包天,以雷霆震怒掩盖自己之前的默许,以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否则实在无法给诸臣一个交待。
但他……做不出这种事来,他沉默着、犹豫着。
谢涵跪在地上,仰头冷眼瞧着齐公脸上的挣扎。
如果本来是不清楚这件事对方是否知道,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知道的,甚至是默许的。
他怎么就可以……可以放任这种事呢?难道不知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些口子是不能开的,阳溪君有他的不得已,其他人就没有他们的苦处了?不得已的人都不交税,国库的钱从哪来?
场面一度凝滞,没有谁率先开口。
忽然,阳溪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声音极重,重得人要担心地砖会不会裂了,对方膝盖有没有摔碎。
阳溪君肥硕的身躯扑倒在地,浑身的肥肉都在颤动,“君上,我有罪,我有大罪,我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瞒着您做出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来。臣有负君上信任,有负国家厚待,臣有罪、臣有罪……”
他不停地磕头,一下一下撞在台阶上,原本的血印破开更大的口子,鲜血肆意,再加涕泗横流,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你……唉――”齐公长长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臣悔不当初啊,然大错已铸成,臣只能恳请君上重罚。”阳溪君泪眼朦胧地抬头看齐公。
齐公五指蜷了蜷,众目睽睽下,终于还是下了个判决,“半年之内,悉数归还欠款,并停职一年,闭门思过。”
“谢君上――”阳溪君俯头还未叩下,斜刺里冷不丁插入道声音,“臣怎么记得,平民逃税,当罚鞭十,再罚十年倍款;士大夫逃税,当革职削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