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305)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谢涓睁眼,即看到对面人面兽心、不敬兄长的弟弟慢条斯理地换着衣服,其动作之悠然,情态之散漫差点没噎死人。
“二哥怎么还不换?”谢涵穿上里衣,别问他为什么明明只弄脏了外衫,里衣也要换,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为什么。
谢涓看着他,忽然又哭了,这一次哭倒不像之前那样惨烈,只是睁着眼,两道细细的小流顺着滑下来,瞧着却仿佛更悲伤些,“她走了 。”
谢涵手一顿,“谁?”
“我才刚刚盖好摘星楼,她怎么就走了。”
意识到这个“走”字恐怕并不简单,谢涵出口的话也轻了,“同她那个意中人远走高飞了?”
谢涓一顿,紧接着哈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脸又皱了起来,愁眉苦脸,“我不知道。姝儿这样喜欢他,我不止一次想送他下去陪她。”
谢涵心头一跳,不是罢,他浪费了一个奖励,迄今为止那个系统唯一一个奖励才救下的人哎。
不对,怎么瞧着自家二哥也不像有杀了聂惊风的本事。
“可姝儿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救他,我不敢糟蹋姝儿用命换来的东西。”
谢涵松一口气,“节哀顺变。”
谢涓脸上的眼泪忽然汹涌,咯噔——马车一个咕噜——目的地到了。
谢涵看看谢涓还一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样子,眼疾手快给人扒/光,又抄起衣服迅速换上,搅了毛巾抹把脸,解了头发梳梳直。
谢涓:“?”他眨眨眼。
谢涵忽然柔弱,“二哥,君父赐下家宰,家宰欺我,弟心惶恐,请二哥做主。”
他一双星眸,粲然生辉,那么凝视着你,仿佛还带了一点点水光。
何其相似?这双眼睛仿佛梦里的神色。
谢涓自己都没反应回来,就“嗯嗯”点头,等他反应回来,人已经在车下了。
本来么,要找“目击证人”,谢涵是准备的齐公赐下的所有武士,但到底身份低了些,现在谢涓这么撞上来,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及目山清水秀,苍栢蓊蓊郁郁,翠竹亭亭玉立,飞瀑幽泉,本是胜景,奈何人声嘈杂,两方人马扭打起来,委实破坏风景。
只见前方数十人拿着锄头、镰刀干架,谢涵手下卫士都吃了一惊,王洋率先冲了上去,“何人在此斗殴?”
原本以为是贵人游玩路过,两方人马都没在意,现在不得不抽空瞅了一瞅,这一瞅,一方人马立刻嚷嚷起来,“王大人——”
“王大人来了——”
“王大人快来——他们竟然要强占庄子——”
“太好啦——王大人来了——看你们还嚣张个屁——”
另一方人见这一批来势汹汹,且各个膘肥体壮、武器精良,身上气势绝非一般打手,先怯了三分。不远处一个穿黄衫的青年人见状过来,对众打手施一安抚眼色,随后来到马车前,对重重武士后的谢涵施一礼。
丁宁是城西大贾樊家旗下的一名管事。前几天收到上头命令,让他接管一个温泉庄子,把它打造成扶突公子哥儿们的玩乐场所。他心中惊奇,这温泉庄子可难得,也不知东家怎么来的,别是有什么问题罢。
因此,甫一接管,他先勘测一翻,结果越看越满意,他已经规划好每一个部分做什么,连外围都寻思的差不多,现在要开始改造了。哪里想到,这回刚一过来,竟有一群不知所谓的老农涌过来说这是他们的。
“哈——”丁宁不是刻薄的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嗤笑,“你们买得起吗?把你们全卖了也买不下这庄子一个角罢。”又恐吓一番,以为人能知难而退。
哪成想那方人半步不让,而且一个个看着老农相,结果全是练家子。
他寻思着,这是对家捣乱来了。开门第一天,输了退了都不吉利,于是他这边也召集人马,结果两边就扭打了起来。
眼见着胜利在望,冷不丁,来了又一群人。
他其实早就看见了,但也只以为是路过,毕竟这一段有许多达官贵人的别庄。不想,对方队伍就咕噜噜不偏不倚地停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就看到马车里下来两个人,倏忽他眼前一亮。
那人长身玉立,没有一身铠甲,没有簌簌冷气,却依然如松似竹,耀眼似天上明星。
这些形容词、赋比兴,显然不是用在如今一脸丧葬表情的谢涓身上的。
丁宁初见谢涵,在去年。
对方率军大胜归来。他的商队在路上被袭击,以为必死无疑。不想竟然遇到齐国平燕大军,一听说是齐国商队,立刻救了他们还顺便保护他们,最后因为他们要去梁国走商,是故分道扬镳。
那个时候,年轻的将军,意气风发,让人不敢逼视。等他从梁国回来,听到消息既不解又可惜,坚信这必然是一个阴谋。
也因此,这一刻,他下意识觉得,是不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对。
却听见那贵气不减的少年手一挥,“都押起来,送扶突府衙。”
丁宁一懵,不禁出声,“敢问公子,何故押解?”
谢涵似乎有些好奇,“你认识我?”不等人回答,他微微一笑,“你既然认识我,怎么敢来占我的府邸 ?莫非人人以为我落魄,连你们这群狗东西也能欺负到我头上?”
那笑容看似清淡矜傲,丁宁却仿佛看到内里的苍凉与悲愤。他连连摇头,“不敢,小人不敢。小人绝无滋扰之心。”
那边“老农”已经哭天抢地“公子做主啊——”
丁宁自看到谢涵后有些卡顿的脑子终于再一次连轴转起来,可他只是来改造这片庄子的,到不知道这庄子从何而来,看样子……他掏出怀里地契,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急于解释,“公子万福,小人万不敢对公子不敬,只是从这庄子现确为我东家所有,也许内里有什么误会,请公子明鉴。”
谢涵挑了挑眉,倒没想到对方这二话不说就上交房契地契的,竟如此单纯可欺?这可怎么好?
于是,他眉毛一敛,嘴角往下耷,做出阴鹜的表情,接过房契看了看,“好好好——好个樊家——竟敢伪造我的印鉴——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气急败坏来回,最后恼怒拿出火折子,一把烧了契约。
丁宁愕然,简直反应不回来。
谢涵这下高兴了,抱臂冷笑,“好了——这下你们总是私闯民宅了——押走押走——”
等丁宁的那些护卫打手都被麻绳串成一串牵在马车后,他还恍恍惚惚的,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崇拜可惜了那么久的少年将军竟然是这样子的。
说谎?不可能,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是被人欺上瞒下弄走了一个庄子。是了,如果真的不是他卖出的,那这不只是一个庄子的问题,而是践踏其尊严。难怪如此气愤,生气之下做些出格的举动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果不是他卖出的 ,又是怎么来的呢?
“公子,樊家信誉有保证。我等必定不敢冒犯公子,其中怕有什么误会。”
谢涵冷笑一声,“拖下去。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和我对话。”
公子性情温和,现在居然口不择言,可见是气狠了。丁宁自知身份低微,可这一刻也替对方觉得伤心。
丁宁:“公子,我等绝非是见您失势来欺凌……”
丁宁:“公子,许是您家中有中饱私囊的内贼,之前樊家……”
谢涵:“有什么话去扶突府衙说罢。”
丁宁仔细盘算一番东家的脑子和胆量,以及拿到庄子后的这几天,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是谢涵家中出问题了。那去扶突府衙,到时候如果真的查出来,岂不是叫公子难堪。
丁宁:“公子,万万不可啊——”
谢涵听着人一路仿佛推心置腹的话,简直糟心透了,现在乍一闻这拒绝,心情突然美丽,“有何不可?难不成你还怕扶突令护着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