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295)
少年话音才落,身后十余武士立刻翻身下马,准备动手。
斜刺里,幽幽响起道清朗的声音,“慢着――”
“扑通――”坐在酒楼廊上看热闹的人一个没站稳,兜头摔了下来,谢涵伸手一抓,把人放一边。
“你回来啦――你还知道回来啊――”那人握着谢涵手腕一阵激动。
哦豁――没有听错声音,竟然真的是这位回来了。
一圈原本随便看看的人精神一振,倒是周围作陪的一些学子不明所以。
“公子――”那被打了一鞭的武士像变脸似的,从呆板没表情到容光焕发只用了一息功夫。
谢漪呼吸一窒,接着假笑起来,“瞧瞧――瞧瞧,这是谁回来了,不是我那做梁国走狗的好三哥么――”
谢涵特别喜欢谢漪的脾气和嘴巴,也就这么称赞了,“阔别已久,也就只有四弟一如既往地善待为兄了。”
谢漪面色古怪,“你是傻子么?听不懂人话?”
谢涵笑眯眯的,“我知道你在骂我。但我更知道一句话。”
“什么话?”谢漪吊起眉梢。
谢涵:“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五弟着实天真可爱。”
“你胆敢辱骂我?!”
谢涵蹙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耐心真诚道:“为兄记性不好,说完就忘了。为兄哪句话骂你了,四弟你只管说出来,为兄立刻改。”
“你说会咬……”话到一半,谢漪反应回来,对方可没说这狗是谁,他要是说了就是入套。
真是太狡猾了。谢漪脸色一万个不好,接着像想起什么似的,扭头把身后那武士拖了过来,晃了晃手中缰绳,笑意满满,“我这卫士以下犯上,三哥素来博闻强识,精研律法,三哥说该如何是好?”
众人这才看清他身后那被抽了一鞭的武士,双手被麻绳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绳的另一端握在谢漪手中。
这哪是对武士啊,分明是奴隶。
“锃――”一声金鸣,谢涵拔剑出鞘,剑如飞虹,那麻绳便像杂草一样散落在地。
谢漪不怒反笑,不怀好意道:“这卫士是月初君父赐给我的,既是我的人,三哥越俎代庖恐怕不妥。”
那卫士是何许人也?
众人不禁仔细盯着他看了看,隐约有些眼熟。
“着――我想起来了――那不是三年前宫内卫士大比的榜首么?”
“噢――后来调去给那位做卫队长的。”
“叫什么来着?”
“王洋――”
这回换谢涵愣了愣,既而心中一股怒意,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料不到那个人会做到这种地步。这股怒意促使他脸上平静无比,甚至叹了口气,“既然四弟问我,那为兄也只能按律处理了。”
他神情一变,“齐律:春不可围,上至士大夫,下至百工野人。”便一挥手,“来人啊,送四公子去扶突府衙。”
他话一出口,商队武士立刻就押了谢漪,等押了后,方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们下意识把目光投向谢涵,谢涵发号施令,“跟我走。”
谢漪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三月末,明天可就是四月了。”
谢涵语重心长,“这又不是逢年过节送礼,还能早一天晚一天的。法之所以为法,就在于我们的严格执行。何况四弟贵为公子呢,你早一天,上行下效,下面人或许就早一个月了。”
谢漪听不下去,扭头看后方卫士,“你们是死人吗?就看本公子被抓?”
他那方卫士像被按了个开关,齐齐使出十八般武艺要抢人,奈何商队人多势众。
谢涵一脸责怪,“你们身为四弟卫士,在四弟做错事后,竟不知规劝,反而助纣为虐。我少不得真要越俎代庖管一管了。”便对打趴人的商队卫士道:“一起带走。”
至于谢漪的不服,谁管他呢。
“谢涵――你是不是疯了?你敢抓我去府衙?”
谢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走后,身后贵氏子弟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一人出声,“我记得这位之前不是这样的。”
“乱讲,明明一直这么坑人。”其中一个悻悻道,像是回忆起之前某段被支配的时光。
“反正今天休沐,去看看热闹呗……”
于是一队人后,又坠了一队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
扶突府衙。
今天天气不错,更难得的是事儿还少,扶突令安幼寻了本书准备细细品茗,冷不丁副令跑得帽子歪斜冲进来,“大人――大案子――大案子――”
安幼寻垂眸,翻了个白眼,抬起头,温润如玉,“怎么回事?老拾你先别急,喝口茶。”
“大人啊――火烧眉毛了――哪还喝的下什么茶?”老拾抓着他手腕就要往外跑。
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急脾气。安幼寻险些被拉得一个踉跄,少不得还得维护形象,拍拍人手背,“老拾――再急的事,你也得给我说清楚啊,不然我出去岂不是两眼一抓瞎?”
“哎哟――我怎么忘了。”老拾一拍脑门,接着中气十足大喊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太子……呸――三公子抓了四公子报案。”
安幼寻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顿了一会儿,“你说什么,刚刚风大,我没听清。”
老拾喘了口气,哭丧着脸,“三公子抓了四公子报案,说他藐视律法、知法犯法、偷补围猎。我们可得怎么搞哟……哎哎哎――大人。”
他话没说完,就见人已经一个箭步出了门去,门外乌压压一片人,这方武士,那方武士,还有几十个叫的上名号的氏族子弟,甚至嫡系。
但最显眼的仍是那打头的白衣少年,如竹似玉,灿若星辰。
见他出来,微微一笑,“安大人,一别半载,别来无恙?”
“您可终于回来了……”安幼寻顿了顿,“公子回来真是太好了,君上一直很想您。”
谢涵:“……”
众子弟:“……”不是说这位扶突令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么?
谢涵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甚至怀疑这位扶突令已经叛变了。现在真的不是在嘲讽他?
安幼寻说完,就懊恼了,握拳虚咳了下,“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谢涵没说话,身后陈璀已经哔啵哔啵把事情经过倒豆子般说了一遍,言语之流利,感情之充沛,义正之辞严,愣是没给谢漪这方一句插话的机会,等他说完,谢漪后方一个武士出列,“大人容禀,首先公子并未真去围猎,只是口头表达,虽有失言之嫌,却绝没有违反律法。”
说着,他似想起什么,“在下在田间曾看到两个庄稼汉起口角,其中一个被逼得急了,放狠话道:你再侵过来,明天就拿一榔头捶暴你脑袋。”他模仿农家口气,惟妙惟肖,使人身临其境,末了道:“可我第二天,再次路过,又见两人其乐融融互帮互助除虫。”
他失笑,“可见耳听为虚。若天下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岂不天下都是该死之人?”
只见这武士仪表堂堂,站在府衙从容不迫,目光清正,谢涵不禁看向他,“不知阁下是?”
武士不卑不亢一抱拳,“在下聂惊云,四公子坐下一武士耳。”
聂惊云?
谢涵:嗯?
谢漪见谢涵凝着人看,以为对方被说倒了,“听见了没听见了没?还不快给本公子松绑!三哥――这回你可得向我道歉。”
陈璀跳脚,“这话不对。去年梁公说要对滕国开战,我国立刻派兵援助,并向梁国讨要说法。如果说的话不用负责,那敢问我国又以什么立场做这种事呢?还是阁下的意思是,咱们大人做的事都不对。”
聂惊云微微拧眉。陈璀抱臂,脑袋一翘,“因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譬如君上,若他要一罪人死。难道还需要他动手,自然有成千上万的人替他做。那这罪人是死在君上执法如山的手上,还是动手的刽子手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