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51)
他这次去摄政王府,除了想弄清楚对方为何突然冷漠,是否是打算私下行动,还想设法斡旋,将这些官员提拔上来。
前者不难,后者难如登天。
但登天他也得试试。
“陛下,”重一撩开车帘,压低声音禀报,“摄政王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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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王进京不过三年有余,修建的摄政王府却比几十年积淀的吴府还大。
王府通体都用的白漆白瓦,迎合颜王的喜好。夏日的阳光一照,比雪还刺眼。
“老夫的眼睛。”下马车时,方济之满脸痛苦,“先前雪未停时还好,乌云蔽日,没什么阳光。现在这烈日晒的,我都快雪盲了。”
他往下走到一半,又调转屁股爬回来,差点跟探出车门的顾长雪撞上:“我怎么觉得颜王这酷爱白银二色的执着劲儿,跟吴虑有点像呢?”
“……”顾长雪不得以又坐回去,“确实如此。”
颜王年幼时,母妃便因“与侍从有染,不洁之身”而被厌弃,他则被泰帝评价为“身上流淌着那贱人的肮脏之血”。
长大后,他只着白色与银色的衣裳,便是无意识间想强调自己并非肮脏、不洁。
方济之懂了,点点头,转回身往下走。
顾长雪再度起身跟上。
头还没出车帘,方济之又屁股一调拱回来:“我刚刚想起一件事。照重一刚刚那意思,九天在玄银卫里的确安插了眼线啊!让他传信给你……给您就是了,为什么还得您亲自来跑一趟?”
“……”顾长雪深呼吸了一口气,敲了敲车壁。
重一从车窗口探进头:“那眼线是三年前埋的,本来平安无事,但近几个月,颜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下令将玄银卫上下彻查了一遍。吴府夜探第二天,他就暴露了,不得以假死脱身才平安回来。”
也就是说,眼线没了,陛下不得已,才亲自上阵。
重一犯嘀咕:“为了能保下这条眼线,明明平日里都不叫他做什么里应外合之事,连传递情报都免了,只想等到最佳时机再用这柄深藏的利刃,鬼知道颜王怎么翻出来的?”
他嘀咕完,转头看向顾长雪:“陛下,接下来做什么?方才属下已经差人在王府周围勘察了一圈,王府后院停着不少辆装载了物资的马车,看样子确实是准备往西域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着他又难免有些抱怨,看向方老:“那么明晃晃的车队,方老难道不知晓?还用得着陛下亲自跑一趟?”
“什么?什么车队?”方济之这个一天到晚呆在王府里的人,表情比车厢里的哪一位都震惊,惊完就很自然而然地看向顾长雪,“下一步怎么办?我们从哪开始?”
顾长雪:“……”
顾长雪面无表情:“不如就从你们缩回脑袋,让朕下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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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掩身份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顾长雪没必要再低调行事,直接派了九天去王府叩门,方济之也跟着一块儿溜达了过去。
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重二神色微妙地回来了:“陛下。”
“你这什么表情,方老呢?”重一眉头一皱。
“方老……”重二吞吞吐吐,“嗯,方老被玄银卫带进府了。臣本想叫门童敞开正门,好迎陛下进府,但门童请示过后,带了句颜王的话……”
“你能不能说快点?”重一敦促。
重二:“……颜王说,不见。”
他偷觑了眼顾长雪的神情:“臣就又叩了一次门,这次……”
“他说什么?”顾长雪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问。
重二:“……滚。”
顾长雪当场冷呵了一声。
重二缩了下脖子:“臣就再叩了一次……”
“……”重一都无语了,你老叩门干嘛?回来啊,再三被拒不丢脸么?
重二把眼一闭:“门童说,颜王问:你想死?”
“……”顾长雪脑内的弦顿时绷断。
他四下里看了眼,信手拔出重一腰间的剑,大步走到颜王府门前。
“??”被热蔫了的门童被惊得瞬间抻直了身体,“你……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顾长雪眯着眼看了会雪白的大门,提剑便刻:
【你想死】
【滚出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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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虽无内力,却有蛮力。剑锋在厚重的大门上划过,霎时间在门板上镂空出了两行笔走龙蛇的透气口。
门童:“……”
本来还在门里不满地呵斥,现在隔着“透气口”呆呆望来的方济之:“…………”
第三十四章
王府门口鸦雀无声。
门童目瞪口呆了不知多久,才做梦似的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那两行字迹清峻的镂空纹路,然后再次被震住。
跟他一样的不止一人,王府门口像是陷入了诡异的时间凝滞,所有人都傻在原地。
只有顾长雪一人行动自如,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字迹后,眼神睨向一旁的门童:“发什么愣?把朕的回复告知颜王。”
“……”门童的嘴徒劳地张了几下,空白的大脑实在想不出任何字眼,只能同手同脚、跌跌撞撞地推门进去禀报。
不过景帝在正门刻字这么大的事儿,也不需要等他再慢慢跑过来通报了。
前院的玄银卫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第一时间跑去和颜王禀奏了此事,因此门童才跑到一半,就和颜王迎面遇上。
“王……王……”明明是夏季,门童抬起头与颜王凝着霜雪的目光对上时,却只觉自己像是忽然坠进了冰窟,寒霜一寸寸侵入骨髓。
他说不出话。
颜王的神色依旧很淡,面色因为怒火而有些苍白,衬得他乌黑的眸子越发得冷如寒铁。
他瞥了眼门童,没说话,只迈着长腿绕开,殷凉的袍角与门童擦肩而过。
玄银卫跟随在他身后,像是一片沉默着卷席而过的暴风雪。
一直到那片风雪离开视野,门童才猛松了一口气,带着死里逃生般的庆幸擦了擦头上的汗:“王爷这般生气,那位陛下怕是凶多吉少。”
旁边的众人也像刚刚从懵逼中清醒过来一般,纷纷点头赞同。
他们都在想景帝的死法了,开玩笑——在摄政王府的大门上刻字!
听一听,整个大顾朝,有谁敢做这种事?!
即便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在玄银卫传讯时顺便听了一耳朵,这消息也足够惊吓人。负责扫洗大门的仆从已经叹息着去准备扫帚抹布了,只等着被唤去收尸,清扫血迹。
然而大门外,被他们盖棺定论“必死无疑”的当事人却很悠闲。
顾长雪欣赏够了刻着自己大字的门板,此时支使着大脑宕机、一步一指令的重一,将门童的交椅搬了来,正对着大门随意坐下。
“……”方济之站在门里,满脸麻木地和景帝隔着“透气口”相望。
他想不明白,真的。
你可以不是人,但你为什么非要找死?求生难道不是生物的本能么,难道你连个生物也不是??
颜王的低气压很快就扫了过来,方济之感知到熟悉的压迫感,当即想也不想地伸手欲拦:“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