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265)
“……”顾长雪极轻地哼笑了一声,说不清心里的情绪是好气还是好笑,只收敛了心思看向李道长,“那‘敛尸人失踪’又是怎么回事?我遇见颜无恙的时候,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颜王……而且他还犯过两回病,一回比一回严重。犯病的时候浑身僵劲——”
“像一具银质的傀儡?”李道长接过话茬,“这事你要在他失踪前问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灯塔里摆放着四具傀儡。但他失联后,我去摆放着那几具傀儡的窗台附近……缅怀故人,找到了几只漂流瓶。”
“瓶子里塞着几段对话,大致意思是劝他不要那么频繁地穿梭异界。他的身体虽然在经过改造后力量强于一般的守灯人,但频繁穿梭很容易激发排异反应。”
李道长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按字条的意思,植入进颜无恙身体里材料很特殊。一旦激发排异反应,每经历一次穿梭,他的肉.体都会被侵蚀一部分,相当于丢失一部分的自己……最开始只是丧失一些常见的欲望,到最后或许会丧失所有情感,成为一具彻头彻尾、只为了履行敛尸职责而行动的傀儡。”
“……”顾长雪摩挲着木匣的手指不由地停滞了数秒。
在《悬壶济天》中,颜无恙的情绪反应的确比在《死城》时浅薄平淡不少。但他一直以为那是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份导致的……难道不是?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至于欲望……仔细回想起来,在《悬壶济天》中他们的确不曾有过什么亲近的举动。
最亲近也就是碰碰后颈和下巴,稍微能算得上逾矩的可能也就是他在江上寒沐浴那回,颜无恙看着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其短暂地产生了些许情绪波动。可被他反手拉住傀儡的手甲后,那人又在几句话的功夫里恢复了平静,没聊多久便转身离开了江上寒。
……但这也不足以衡量是不是“丧失了一些常见的欲望”,毕竟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四处奔波,调查真相,没什么闲暇聊感情。就连在江上寒众弟子都以为他们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颜无恙也会每日避开耳目溜出寒江查事。这没有感情基础,直接往床上躺也不现实……
顾长雪轻咳了一声,拉回自己越想越偏的思绪,听见一旁的桃桃小声说:“那我捡到的那枚怀表……其实,是某位牺牲的守灯人留下的?”
她的声音里掺了几分哭腔:“我那天和朋友约好一起去写生,走到半路却下起了暴雨。我倒霉惯了,跟朋友取消了约定就想抄小道回去……”
现在想来,那天的雨真得下的好突然啊。狂风肆虐到她钻进了小巷也依旧躲不开。
她背着画具前行,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看着他,视线里充满了粘稠的恶意。就在她几乎惶恐到撒腿跑起来时,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脆响响起的瞬间,暴风骤雨齐歇,巷道口传来几声男人的闷哼。等她攥着拨通了父亲电话的手机挨蹭过去时,就见巷口晕着三个满身酒气的地痞,不远处的地上落着一只金灿灿的怀表。
“他救了我,是吗?”桃桃很难不多想,嗓子眼里压抑着哽咽,“如果他不帮我对付那几个流氓,别管我身边有没有什么风暴,他说不定还有机会获救的,对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道长叹了一声,温和道:“别想太多。大动乱后,湮灭盘踞在外,所有的守灯人都不再外出巡逻,只负责修补灯塔,维系这一方宇宙的屏障。他会伤到连几个地痞都打不过的地步,就意味着在此之前他已经受到严重的来自湮灭的侵蚀,就算能赶回灯塔,也一样药石无医。”
他说完这段话,又顿了许久,微微闭了下眼,才带着几分歉意看向丁家兄妹:“这位守灯人曾是我的学生。他牺牲的消息传来后,我一直忙于寻找他的怀表,所以先前你们打了不少通电话,我的态度都不怎么好。”
丁关雎瞅了眼红着眼睛的桃桃,难得老实:“不能怪您。之前有几次我们的确编得很不着调,您不乐意浪费时间是正确的。不过,现在桃桃手上的怀表已经遗失了——”
“未必。”李道长摇摇头,轻声道,“穿梭宇宙并不简单,没有怀表做不到这点。可顾先生先后昏迷了两回,方才又说见到了冰河和敛尸人……我记得,顾先生第一次昏迷是被一个小姑娘撞倒导致的?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这位捡到我弟子怀表的小姑娘?”
“您的弟子——”桃桃微微睁大眼睛,又赶紧拉回正题,“对。”
李道长颔首:“我猜测那块怀表是在碰撞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与顾先生绑定了,所以才造成顾先生两次昏迷,两次穿梭宇宙。”
他的神情变得肃然:“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不光是因为母锚点丢失,顾先生下一次穿梭未必还能回得来,也因为顾先生两次穿梭宇宙似乎都处于灵肉分离的状态。这情况我还是头一次见,毕竟历代守灯人穿梭都是连带着□□一并离开的……但想也知道,灵魂频繁离体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一来为了回收怀表,二来为了顾先生考虑,我准备剥离顾长雪与怀表的绑定,将这两块怀表带走。”
“两块怀表?连老爷子的遗物一起带走?”丁瓜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道长看过去:“我不清楚那块怀表为何落入顾先生的爷爷手中,但客观来说,它本属于一位名为‘阿犇’的守灯人。四十年前动乱发生后,很多守灯人被湮灭吞噬,怀表也被一并吞没。我们本以为阿犇的怀表也是其中之一,却没想到它居然会遗落在外……”
丁瓜瓜还想再说,顾长雪总算开了口:“按照你之前的说法,阿犇牺牲后,便化身为火种,一直沉睡在这块怀表里?”
丁关雎迟疑地冲她哥道:“人家的魂魄还在里头,我们强留的确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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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个问题。”
顾长雪再度开口,手轻搭着木匣,声音中听不出情绪:“我记得很清楚,并且周围的人也曾听我提起过,十来年前我爷爷时常几个月、大半年的失踪。李道长认为,我爷爷这是去哪了?”
“……”李道长的神色逐渐变得迟疑,“听着像是也穿梭了异界,可……哪会有这么多巧合?怀表从未有过绑定两人的先例,顾先生已经是极为罕见的特例了……更何况,老爷子有何特殊之处,为何能和颜家人一样穿梭后仍能正常归乡?”
“这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确认爷爷出事的那一晚,我和桃桃一样,也听见了一声怀表落地的脆响。醒来时,原本空荡的地上凭空多了一只怀表,并且门窗反锁,不可能有人进出。”顾长雪按着木匣,“我是否能认为,这块怀表中或许也保存着我爷爷的火种?”
“……”李道长眉头紧锁,“但——”
“但这两块怀表也牵涉到这位叫做阿犇的守灯人,牵涉到您的弟子。”顾长雪松开手,“所以,我想参考一下另一个人的意见。”
他屈指在木匣上叩出一串节奏古怪的闷响:“李道长知道这段暗码是什么意思么?”
“……”李道长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白呆子。这是元无忘常做的小动作,当年他还在接受训练时总和白木深——就是《人域》的主角原型厮混在一处,有事没事就爱拿这串暗码逗白木深。你问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