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172)
这其实是一种隐晦的张狂,甚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就好像一个人习惯了掌控大局时,是不会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手里亲力亲为的,总有些事会交给手下去做,而那些事如果没出什么岔子,他就不需要干涉。
“你们不觉得方老有点这种感觉么?”司冰河搁下池羽,“他能识破蛊书里设的局,就说明他有那个能力,可他偏偏又不做,就好像……”
故意往后撤了一步,好让后辈有磨炼展示的机会。
池羽听愣了,心想谁敢把眼前这群人当后辈、当手下啊,可腹诽了一会,忽然又反应过来,激动得猛然一个咸鱼挺身:“等等?!你们又喊他‘方老’了?什么意思,他……他没问题了?”
“算是吧,”司冰河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最终还是在池羽眼巴巴的注视下给了个算是确切的答复,“你可以不用窝在屋里长蘑菇了。”
“真的……?!”池羽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旋即狂喜,张嘴猛吸一口气,手叉腰仰天狂笑:“哈哈哕——”
一时亢奋,吸了满肺尸臭。池羽抱着廊柱吐了一通,抬起头继续狂喜地擦擦嘴:“走走走,这还等什么?快去把方老接回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虽然池羽很积极地想把方济之接回客栈,但他们这次出门的目的仍是为了找凤不落。好在进山的途中他们就意外遇见了方济之,彼时,对方正吊在一根崖边垂落的粗藤蔓上。
雪雹仍在下。风一吹,方济之就攥着藤蔓缓缓转了半圈,恰好和山下的众人对上视线:“……”
池羽盯着崖上挂着的人看了半晌,谨慎地努嘴询问身边的司冰河:“方老这……也是给后辈磨砺展示的机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冰河麻木了一会,抬首扫了眼周围,就见千面正扒在远处树梢上探头探脑,一副想出手又不敢随意暴露的模样。
司冰河无语片刻,纵身而上。将方济之从藤蔓上摘下来时,没忍住怼了一句:“出门前不是还说以自己的本事,能在西南横着走?”
方济之青着脸重重打了个喷嚏,根本没心情睬他,只哆哆嗦嗦地把小灵猫掏出来捂手。
众人心中刚树立了不久的高人形象都快给他捂裂了,赵夫人更是无比惊愕:“你……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怎会连顺着草藤爬上悬崖都做不到?”
“啊——”方济之的喷嚏都被问卡住了,莫名其妙地看向赵夫人,“谁纵——阿嚏!谁纵横沙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啊,”赵夫人有些困惑,“你难道不是廖子辰易容假扮的么?方才定王殿下都说了,什么掌控大局,什么让后辈有磨练的机会……”
这难道不是形容廖将军的……
赵夫人心里的底气渐渐不足了,迎着在场三位人精投来的同样莫名其妙的眼神,牢牢地闭上了嘴巴。
方济之还要皱着眉追问:“什么廖子辰?”
顾长雪一边示意赵夫人继续带路,一边将凤不落的故事同方济之说了。本想询问对方单独行动都差了点什么,却见方济之垂头思索了一阵:“为什么我不是?”
方济之的脸上仿佛写着“但凡你敢说我不配,我这毒药可不长眼”,硬是把司冰河本来想说的那句“纵横沙场的人怎么可能像你一样,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不是行动,而是杵在原地犯傻”给看缩回去了。
顾长雪:“……廖子辰在阿莎死后第二天就闯进了凤不落,他知晓当年的第一场雪下在何处,不必像方老这样大费周章还令人去查。”
重三小声嘀咕:“可他不是失忆了吗?”
重一不着痕迹地捣了他一下:“你傻?方老如果是廖子辰冒名顶替的,西南诸臣会认不出来?池羽会认不出来?他又没有易容,否则千面早该发现。”
重三独辟蹊径:“那……会不会池羽和西南诸臣碰见的方济之就是廖将军?其实自始至终就没有方济之这个人,方老只是廖将军捏造出的一个假身份!”
“……”重一无言地看了他一会,“你的意思是,廖将军会大晚上的翻窗偷东西,偷的还是铜盆锡台,被一个小姑娘抓包了还会被吓得摔坐在地上哆嗦,又在得知宅邸附近有危险、小姑娘也朝不保夕的时候掉头就逃?”
这一串话的确格外有说服力,说得方济之的脸都绿了。想骂吧又骂不出来,这些事的确是失忆前的自己做的。
顾长雪站在一旁没吭声,眼神瞥向方济之。
有些时候,他的确会觉得方济之这个人挺割裂的,好像失忆前后判若两人。如果真有人要顶替,那也肯定是在失忆这个时间节点顶替的。
可西南诸官和池羽的反应又都证明了方老的确是本人,千面的存在又排除了方济之易容的可能性……想来想去,这要么是重生带来的影响,要么就是人在失忆前后会性情大变。
顾长雪收回视线,并未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时间,只催促队伍加快前进的速度。
颜王倒是难得开了口:“方老这些时日独自采药,可有收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问话的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试探。
方济之也不知是没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还是根本不在意,臭着一张脸道:“没收获。”
他顿了顿,忽的又补了一句:“这几天,我也不是真的在采药。”
“!?”千面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他愕然地看向方济之,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摊牌。更没想到对方一摊就摊了个彻彻底底:“别直接问我‘没采药那这些天在做什么’,这件事很难解释,得从六月那会儿开始说……”
方济之皱起脸,神情不大愉快:“王爷还记得吧,那时候我摔过一跤。”
王府里的人只知道他倒霉摔断了腿,却不知道他还失了忆。一睁眼他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一侧的腿剧痛无力,费力地撑起身,才发觉那一侧的腿是摔折了。
“疼痛倒是其次,点了穴也就止住了。最烦躁的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地上断了腿。”
人在记忆一片空茫的情况下很容易变得慌乱警惕,他慌倒是不慌,就是警惕,疑神疑鬼。
“我总觉得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地失忆,肯定有个由头。所以那阵子总是让玄银卫替我查摔跤是不是另藏蹊跷,后来又在自己住的屋子里找到一处暗格,里面藏着一堆信件,都是西南官府寄来的。”
他皱着眉拆开翻了翻,大概整理出怎么回事:自己曾经是个假游方郎中,在被人揭穿、即将打死之际,西南官府的大人们保下了他,将他送去颜王身边做奸细。
“所以失忆之前,我一直都在盯梢王爷的行动。一旦有跟西南有关的,就汇报回去,方便那群人提前打点。”
方济之说得毫不遮掩,反倒搞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我自然开始怀疑,自己突然摔跤失忆会不会跟西南官府有关?再加上不久后便出现夏日飞雪的异相,我越发觉得不对,就怕失忆的内容同天降异象有关,于是便借着鸟雀去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