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108)
司冰河在旁边听得啧了一声。这世道,好人倒霉,恶人却各碰际遇,过得风生水起。也不知道老天爷有多恨这世间。
“我们这群人,当初加入琉璃教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混点儿银钱,有点儿地位。那时候不觉得良心值钱,也不觉得别人的命能比自己快活重要。后来也是各自遇到点事儿吧……”
魔教嘛,每天兴的风、作的恶,那可太多太多了。他们跟着四处跑,总能碰到几桩踩着他们底线的。
也是他们好得不够多,坏又坏得不够彻底。随着年岁渐长,他们越发厌恶这种生活,更恶心自己过往所做的行径,便开始想要金盆洗手。
“金盆洗手哪有那么简单的?”四方脸叹气,“如果不是朝堂那十来发红衣大炮,我们根本没法从琉璃教脱身。”
“琉璃宫被夷为废墟后,我们就跑来找千面大人。从前在教里,他就挺特立独行。从来不杀人,也从来不劫掠。偷东西也偷得是富商贵胄,图的就是一个乐趣。”
他们觉得跟着千面比跟其他人强多了,便坦诚地把不打算继续行恶,只想安稳踏实讨生活的想法跟千面说了。
“刚巧大人正领着一群流民想找地方安置,我们就帮着打下了一片绿洲,后来又留了一部分兄弟在那里帮忙镇守。现在屋里这十来个,是当时余下的人手。”
他们在千面身边跟随了一段时间,很快发觉他们的存在完全是在给千面拖后腿。
一个人时,千面想怎么更换身份都很容易,拖上这么一大帮子人,那可费劲儿多了。
四方脸挺羞愧地低下头:“我们就想与千面大人告别,结果走了没几天吧,大人就追上来跟我们说,他找到了一伙匪帮。”
他说,那个大当家的人很不错,从来不劫掠沙民,只搞黑吃黑。野心很可以,就是不太能打,毕竟从前是个大夫……他们一听就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于是便加入了这伙匪帮。
“……”司冰河听得无声阖动了会嘴唇,像是在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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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方脸以为司冰河不信,连忙又道:“真的!就苏岩那只知道舞枪杆的莽夫,每天连公务都不碰,没有千面大人,玉城能人人吃上饱饭?你们要是还不信,可以派人去那片绿洲啊!千面大人救了很多流民的,每救一批都会送过去一批,每月还会定时送银票补给,那都是他自掏腰包!这都是能查到的啊!”
他越说越慌,因为司冰河的脸色难看到就连颜王看了都轻轻推了下顾长雪的手臂:“看你儿子。”
“滚。”顾长雪拍开颜王的手,刚想开口问。
司冰河喃喃出声:“如果不是季君子作乱……那就有点可怕了啊。”
他收回放空的眼神,看向顾长雪:“有些消息,我自己记着,没在密室留证。”
“你们知道我对死城很重视,匪帮里的兄弟只要告知我哪里有死城,我就会立刻赶过去。”
“有一回,我去大漠西边的死城勘探。回营寨的路上,我不经意间回头,就看到我刚刚离开的方向冒起黑烟,等我再赶回去时,那座我才勘探过的死城已经被焚毁了。”
整个西域都知道,大漠中流窜着魔教余孽。
他们会在劫掠后纵火毁城,令雪原上滚起浓浓黑烟。
“可那是一座死城啊?城墙都没剩几截,站在远处扫一眼就知道那地儿没有半点儿油水,魔教干什么选这种地方劫掠?到处只有石像的荒城,有什么好抢的?”
可如果不是魔教劫掠纵火,又是谁,为了什么,要纵火焚烧死城呢?
第七十二章
司冰河的话听着是疑问,落进顾长雪和颜王耳朵里,其实已经相当于答案。
唯有四方脸还在状况外,茫然地喂了一声:“什么魔教纵火?你们是不是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方济之进门就听到这句,蓦然间升起一股感同身受:“你们又盘算什么呢?”
“没盘算,在说魔教纵火的疑点。”
司冰河对顾长雪和颜王这两个身份显赫的人没多少尊重,在方济之这种老人面前倒是乖,一句一句将方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其实想想死城失火对谁最有好处,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方济之木着脸看向他,“你说说你想的答案,我看看跟我想的一不一样。”
他在想答案上不怎么灵光,套起话来倒是颇有水平。
司冰河没想太多,主要也可能是没觉得这答案难猜:“当然是那些原本掌管死城的官员。”
自己掌管的城池一夜之间人都死绝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渎职大罪,奏报上去全家老小都讨不了好。
但如果奏报的是魔教纵火,那朝廷就不会罚得那么重了。
毕竟魔教余孽在西域这里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朝廷曾经拿红衣大炮打过魔教,也试过斩草除根,最终还是撤了军,很清楚魔教余孽有多难搞。那些官吏和守城的兵将都不会武功,要求他们那短剑冷箭抵御魔教余孽确实不可能。
对于这种情况,朝廷其实不会太过苛责,还会给西域调配红衣大炮,帮助镇压兴风作浪的魔教余孽。
“等会儿,”方济之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可是大漠里有那么多死城呢,所有的掌城官吏都拿‘魔教纵火’遮掩事实,没一个有良心说真话的?”
“有良心,也得有命说啊。”司冰河的手拂过腰间佩剑,内力灌注下带起的嗡鸣声像是轻声叹息,“剩余那些不希望真相暴露的人,难道就会放任他上报朝廷吗?”
不会的,他们只会拼了命地想方设法捂嘴。
灭口,就是最干净利落的办法。
“我本以为,季君子是那个将所有官吏联系来的绳,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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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冰河的话尚未说完,守在大牢外的玄甲突然闯进牢房:“王爷!绿洲传来急报,说有魔教余孽袭击据点,纵火行凶,扬言要抓了人质,将千面从牢里换出来。”
方济之条件反射地将眼神投向四方脸。
四方脸比谁都茫然:“怎么可能!我们被抓的时候又没空给同伴传讯,哪有人会来救我们?”
这俩人还在慢半拍地思索人是怎么招来的,旁边那三个已经开始低声商议计划了:
“季君子身边得留一个人看着。免得绿洲那边的敌人是想声东击西,等我们全部撤走,再来大牢劫囚。”颜王缜密地筹谋。
司冰河点点头:“你留。”
“……”颜王顿住,“为什么?”
“不为什么。”司冰河抱着剑睥睨,“你年纪大点,留守家里不好么?”
方济之进门后就熟练地把小灵猫薅走暖手了,他现在处于解封状态,憋了许久的锋芒总算能拿出来肆意扎人。
“……”被扎的颜王神色淡淡地看了会司冰河,目光往顾长雪的方向扫了一眼。
不用开口,顾长雪都能猜得到颜王的意思:看你挑的好逆子。
顾长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几乎立刻头疼起来,简直能想象到一会儿自己被夹在两人中间头大如斗的画面,当即开口:“谁都不用留。把季君子带着去绿洲。”
一路上有司冰河和颜王两人看守,他不信有人能劫得了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