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267)
邪祟身遭的阴煞之气逐渐凝实,千根锥针直指道士:“叶星,观星台督查。虽是二把手,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假道士,单凭汲汲营营、替皇帝办他人不愿为之事,才爬上如今的位置。”
银眸的邪祟凝视着他:“你不是叶星。叶星从无阴阳眼,看不见鬼神,更无如此蛮力。”
“他当着我的面魂飞魄散,而这片阴煞之地中存活的阴鬼又一个都没少……你是谁?怎么占据叶星的躯壳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长雪有些意外地看向邪祟,没想到这回对方一照面就看出他是换了个里子,“我是——”
眩晕感不期而至。
有那么一瞬,顾长雪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魂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扯拽,即将拖出躯壳前,那股力量又徒然消失。
一切快得就像只是个不轻不重的警告,却足以让顾长雪姑且吞回了本想直接灌输给邪祟的真相。
“你是什么?”凝着阴煞之气的锥针又驱进几分。
“……”顾长雪木着脸地在心中轮转了一遍剧本中的角色,当真想不出哪个能让颜无恙版的邪祟收敛敌意,只能自暴自弃地选了个好歹能圆得上逻辑的,“鬼王。”
《人域》剧本中,九州大地瘟疫丛生,野鬼邪神横行。
有那么一段时期,民间曾传过一则谣言,说人间的动乱都是瘟神导致的。为了镇压瘟神,观星司私底下尝试造鬼王,所以每年才要掳掠搜刮那么多童男童女做人祭,只为了快点将鬼王喂养长大,以毒攻毒。
这谣言未必是真的,毕竟永帝收罗人祭很快被确认就是为了长生不死。但鬼王的确存在,并且还在大结局时被主角团“借”来镇压过一回瘟神,因此魂飞魄散。
顾长雪望向邪祟的银瞳:“我听说北河有个邪祟尊主一直在寻我,想拜入我麾下,所以便亲自来看看,这位尊主究竟实力如何。”
剧本中,眼前这位被称为“尊主”的邪祟——准确的说是原主,曾露过两回面。
第一回 是为了找鬼王,与拦路的主角团干了一次架。第二次是为了守护鬼王不被捉去镇压瘟神,被主角团打得几乎溃散,反手喂给鬼王做了口粮。
如今邪祟换了个主心骨,主角团能不能打得过颜无恙得另说,颜无恙乐不乐意拜鬼王的山头也得两说。但顾长雪能确认,拿鬼王镇压瘟神这种办法,主角团能想到,颜无恙肯定也能想到。对方多半会收手,并且为了防止鬼王跑路,还会亲自寸步不离地跟着。
“鬼王?他就是鬼王?”
四下里再度响起窸窣的私语:
“难怪尊主拧不断一个假道士的脖子,这便能理解了……”
“尊主之前的确想拜山头的来着,现在鬼王亲自上门,咱们是……?”
“是你个头!这些时日有多少恶鬼邪神从咱们地盘附近经过,天大的能耐还不是让尊主给吃了!照我说,这鬼王看起来也打不过尊主,咱们搏一搏,让尊主把鬼王吃了,那尊主以后不就成鬼王了?这不比拜山头好!”
阴鬼们的七嘴八舌似乎并未传入邪祟的耳中,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只是微蹙着眉头,冰冷的银瞳审视着顾长雪,显然在打别的主意。
顾长雪并不怎么担心地任他打量。至少这一刻的颜无恙远没有面对湮灭时那般压迫感慑人,相比之下他现在更像一只侧卧着的老虎正睨着眼看身边的活物,最多也就是动一动尾巴,还处在要不要捕猎的思考中。
顾长雪现在更在意两个问题。一是这次穿梭前忽然发生的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二是颜无恙这状态该怎么处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然对方会给他传“来找我,唤醒我”这样的话,就说明他该有办法将对方从当下的状态中拉出来才对……
周围的嘈杂声逐渐增大。阴鬼们从先前的交头接耳,变成低喝:“吃了他!吃了他!”
邪祟的眉宇皱了一下,冷漠地抬起银瞳,身周的锥刺还未调转方向,忽觉唇畔一烫。
阴鬼的体温总是比活人要冷得多。
对方柔软的唇从他的唇角一路吻向唇峰,又贴着他低声道:“都是鬼,尊主也该知道进食不止生吞活剥一种方法吧?”
周遭的锥刺微顿了须臾,猛然扎向胆大包天的某人。
对方非但没躲,反倒反攥住他箍着对方的手,语调里掺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嗤笑:“别试了。方才不都试过了?我们奈何不了彼此。”
“我对生吞活剥没有兴趣,倒是对另一种吃法颇为好奇……尊主可曾听过……炉鼎之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阴鬼们的脑袋乱成一团浆糊,震惊地瞪着以一种危险又暧昧的姿势紧贴在一起的一人一鬼。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四野传来风声尖啸。
难以计数的残戟断矛刺破煞气凝成的灰白色雾潮,一股脑袭向纠缠在一处的一人一鬼,又在他们的躲闪间深扎入土,没柄七寸。
雾潮被搅得尘浪翻涌,伸手不见五指。莽莽灰浪中唯有两点银芒穿透阴雾,因顾长雪的一句“停手”被禁锢在原地。
“……你做了什么?”仍执握着断矛的邪祟缓缓胎眸,终于不再藏锋,骇人的威胁性在雾海中蔓延,激得顾长雪后脊寒毛树立。
迷雾中,那双眸子中并无瞳纹、唯有刺眼银芒,非人的特质似乎彰显着他已经彻底滑向了远离人性的另一个极端。
顾长雪却没后退亦或是畏惧,只看着这双银瞳轻声道:“我可什么都没做。这师徒契,是你自己同我立下的。”
颜无恙在松脂殿向他立誓契时,他还纳闷过。危机已经解除,记忆已经恢复。这位疑心癌晚期患者修补身体就修补身体,传暗码就传暗码,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同他立这种刻在灵魂上的契?
现在他倒是明白了。
他抬手按住眼前邪祟的后颈,半强迫性地将人带近了低语:“是你让我来的。是你让我来唤醒你的。所以我接下来做什么,你都没立场指责我……”
剩余的话淹没在唇舌交缠间。
他吮吻着邪祟冰冷的唇,有那么一刻感知到对方紧抿的唇终于松开一条缝,旋即他的后腰被一双寒如霜冰的手臂箍住,压得他与面前冷硬结实的身躯又贴紧几分。
他被揽着腰带得浮起几寸,又被抵在一块湿冷的巨岩上。道袍的衣襟被略有些粗暴地扯开,属于生人的阳气随着唇与肌肤的厮磨迅速流逝向另一端。
有那么几秒,顾长雪分出几分清醒的神智思索“这家伙该不会真打算一口气吸干阳气”以及“怎么恰到好处地叫停,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下一秒,本还在索求无度地进食的某只邪祟就黑着脸起开了。
“?”顾长雪有点意外地半撑起身体,“我还以为你打算趁势吞噬我。”
“……”邪祟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显然心情不是很晴朗,“真想死,地上有断矛。”
顾长雪没被他带歪:“以你的性格,要下死手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等等。你不会是几口就饱了吧?”
“轰!”
深扎入土的残损兵器再度飞起,带出土泥剥剥落下。
邪祟微微屈了下右手,那些在阴煞宝地浸润了不知多少年的遗器便被粗暴地生拧成一柄巨剑,嗡然飞至邪祟背后。
顾长雪微微挑眉:“都是些凡兵俗铁,拿它们做武器?怕是还比不上你的鬼气有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