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郎家的小酒楼(93)
为了防止居民排污水,奉元城是有两个措施:一夜香钱必须按户交。二若是有住户将粪水排进水渠,邻里举报后,会重罚,奖励举报者。
若是再犯,那就是罚款加打板子。自然也有一些邻里不对付,半夜里偷偷往邻里家水渠倒大粪诬陷的举动,两家吵得不可开交,也会两家都罚,都打。
……
不知不觉立夏了,天气热,在汤家忙忙碌碌热火朝天收拾宅院时,外头‘汤五哥怒告白眼狼’、‘老天劈死胡举人’、‘胡举人骗财骗色遭报应’等等故事火遍了整个奉元城。
时下人没啥娱乐,有钱人还好,消遣的地方多,寻常百姓那就是东家长李家短的磕牙,再或者是东西二市又有什么新玩意,胡人大食人商贾有什么物美价廉的新货等等。
但前段时日,有个小折子戏给火了。
这戏先是从大通坊流传开的,戏就两个人唱,一个扮娇俏小夫郎,一个扮丑角胡举人,二人对峙,娇俏小夫郎先是唱了一段始末,而后劈头盖脸、数着罪状,将那丑角夫婿骂的狗血喷头。
那演胡举人的丑角被骂时,做出种种滑稽丑态,甚至跌了个四脚朝天,逗得小孩子们哈哈大笑。
唱段一连串骂腔下来,真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骂完胡举人,像是应了报应,丑角胡举人嘎嘣‘死了’,而后小夫郎掩面流泪,一大段唱腔:意思这恶毒夫婿害惨了自家,可是外人不知,他汤家有口难言。
真是唱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而后小夫郎便是冲天作揖告官,因为他爹被胡家人气死了。
小戏班到大通坊正街演戏,坊间人来人往,众人只听个开头就知道说的是哪家。
“可是我们大通坊的胡家?”、“唉真是丢了咱们大通坊的脸。”、“胡家这般欺负人汤家,真造孽,难怪胡举人做了举人没多久就死了。”、“真是老天看不下去。”
唱腔直白利落,最后小孩学了一段,在街头奔走玩闹唱出来,是在临近的几个坊间流传开来,人人暮食后磕牙闲聊就是这桩事。
那几日,胡家院门紧紧闭着没人敢出去。
胡康两个儿子在家里骂,却不敢大声,只会窝里横,自从奶奶被衙役抓走后,他俩知道是汤显灵一个夫郎敢告官,此时哪里敢打上汤家门。
就是上街赶唱戏的都不敢。
这俩男郎被胡家老太太惯大的,老太太整日念叨:你爹日后做了大官,我们二郎三郎就是娶千金那也娶得。
俩人不事生产,不是少爷却养成了少爷。
胡老太太病倒后,屋里做饭都没人做。
……
小折子戏火也是小班主没料到的,在西市演了一日,就有看客说:“戏好听痛快就是糙了些,告官那场不行不行,我听人说,当时胡家在堂前还闹了起来。”
班主:?这般火吗?
“小夫郎告死去的举人夫婿,咱们府尊主持公道还给罢了举人功名,这都传开了。”
班主连夜加班写戏,后来与汤五哥说好的‘唱三日’,最后班主靠这个戏卖起了票,赚了不少,戏是尽善尽美,唱了十多日,东市还有戏班子也学去了,各个版本都有。
就差把胡举人写活,在堂前再铡一遍脑袋了。
百姓抚掌称快叫好。
卫少爷同好友顾三郎流连西市取乐,又听到这出折子戏了,“昨个儿在东市就听了一耳朵,怎么西市茶楼里说书的也说起来了。”
“我瞧着城里妇人夫郎都爱听,掷钱打赏不手软,说书人赚的多吧。”顾三郎说着,“什么好赚,这些戏班子就一股脑演什么。”
正常。
丁权见二人说起这个话题,卖巧说:“两位少爷,这事是真的,那说书人嘴里的汤五哥,卫少爷没见过,但吃过他家东西。”
“你是说——”卫少爷仔细想了下,恍然想到:“那个肉松面包?”
“是了,卫少夸了句还不错,虽然糙了些,我后来想再买些,跑去一看扑了个空,他家铺子关门,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桩缘故……”丁权一一说了一通。
不知不觉,周边人都围了上来,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汤五哥还做朝食?”
“在哪处?”
“我也去买来给他花花钱,他一个小夫郎不容易。”
“可怜见的……”
第43章
汤显灵和皇甫铁牛是四月二十九日定亲连着成婚,之后七日给汤父下葬,回来当日状告胡家,又三日将李家院子收了回来,当天就开始修葺院子。
墙面、地砖、屋顶瓦片杂草。
虽是请了工人,但皇甫铁牛也没闲着,他有一把力气,爬上爬下在旁一起干。汤家是给工人管饭的,每日工费十五文钱——这些还是带了些手艺的工人,若是纯纯挑工干力气活的还会少个三四文钱。
但是饭是必定管的。
不管是城外还是村里,主人家雇请帮工,肯定要管饭,只是饭好坏就不提,只一样得吃饱,都是下力气活的。
起初汤显灵没做饭,因为家里收拾的地方多,哪里都是乱糟糟的,都是在街上买,主食就是卢家大馒头,每个人一个荤的一个素的一个纯馒头,要是不够,再配纯馒头,还有稀粥、小菜,问蒸饺家订的。
这么干了三日,别说蒋芸心疼钱,汤显灵特吃不消了。
下苦力的人胃口大,吃得多,也不可能不管饱。还有一点,街上没啥小炒菜馆子——那家价钱昂贵的‘盒饭小炒’倒闭关门了。
大热天大家干力气活,还是得带点油水的。
肉馒头那点肉,在汤显灵看不算油水。
于是先让工人紧着灶屋收拾,李家用过的灶屋脏兮兮的,锅碗瓢盆对方带走了,因为灶头在汤家这边,李家用的是没通烟囱的炉子,墙面熏的黑还油腻腻的。
先齐齐将墙铲干净,抹泥,粉刷、撬地砖重新垫平铺大砖。
汤显灵趁着这几日去西市采买,灶屋那一套有的东西得换,他家做吃食买卖,备货洗菜什么的,用大木盆方便。他脚步匆匆,也没在西市小馆子里吃饭,自然是不知道戏班唱的汤五哥怒打胡举人已经传开了。
等大灶屋收拾妥当,他家原先的一口大灶重新拾掇了翻,用石灰水抹了一遍,现在看上去是白净的。
五月十日时,汤显灵就说:“从今个开始,我做饭吧。”
蒋芸可算松了口气,连连答应说好,做饭省钱些。
“这些天大家伙主食都吃馒头,我快吃腻了,今个大灶闷点杂粮饭,再买点偏肥的五花肉,就买个五斤肉。”
“外头街上丝瓜下来了,煮个丝瓜蛋汤。”
蒋芸:“那我去买。”
“成。”汤显灵拿了围裙系上,出了灶屋就站在门口,抬头看铁牛爬到屋顶正收拾瓦片,这会才是早上十点多吧,太阳又大又晒,不由心疼说:“太晒了你下来,等凉快了再去收拾,吃完饭我再煮一锅绿豆汤。娘,那再买点绿豆,要是拿不下,铁牛你跟娘去。”
蒋芸拎着菜篮子说:“能拿动。”
“娘,我跟你一道去。”皇甫铁牛从屋顶走到一角,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在墙壁借了力,稳稳当当落地。
蒋芸往出走,“不用,不行我让人送家里来。”说完便出门了。
汤显灵看铁牛晒的黑了些,水葫芦舀了几瓢水到洗脸盆里,让铁牛擦洗擦洗降降温,“晌午太阳毒了就别往屋顶上头待。”
师傅们在屋里抹墙、铺砖好歹都凉快些,到时候铺院子砖时也让避开毒日头。
皇甫铁牛脸都晒成了巧克力色,还是那种加了牛奶的,不难看,褪去了几分少年稚气,变得硬朗英俊。
“看我做什么?”汤显灵见铁牛不动,亲自给拧了巾帕递过去。
皇甫铁牛接过擦洗脸和手,笑的一口白牙,说:“你是不是瘦了?腰又细了。”
“我系了围裙勒着显瘦。”汤显灵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