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不想做皇帝(276)
大概是自己心太急、逼得太紧。
鸟儿又逃走了。
而他从来捉不住。
逃走的鸟儿还不知道自己已被某人鸟塑,结束技能回宫后,人直接栽倒在了床榻上。
替身傀儡已经替他早早睡下了,乾清宫大半灯盏都已熄灭,殿内静悄悄的,应天棋不想惊动旁人,却又实在想发疯,只好在床榻上躺着无声地脚踩空气跳了一段霹雳舞。
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
方南巳怎么一言不合突然开始表白了?!!
干这种事儿之前能不能跟人商量一下给点预告?能不能让人有点心理准备?!!
应天棋疯得都想直接把怀里的枕头啃碎了吃掉。
但跳完霹雳舞,他发泄完情绪瘫在床上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实在太没出息。
应天棋你跑什么跑,逃什么逃?!
不就一个表白吗?以前又不是没被人表白过,听就听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方南巳都不脸红,他倒丢盔弃甲地先跑了,多丢人啊!!
他就应该强势一点!!!
应天棋做起了事后诸葛。
他想,自己当时就应该说,对,没错,我就是喜欢你,怎么样你也为我神魂颠倒了吧哼哼哈哈哈!
来一招漂亮的反客为主,然后在方南巳被他一套连招砸懵之后再跑,把怀疑人生留给方南巳,把酣畅淋漓留给自己。
怎么着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人家点一下平A,自己直接开大闪现跑。
实在是……太丢人了!
应天棋用被子蒙住脑袋,不停地反思自己的丢脸时刻,然后在悔恨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上了前去长阳宫的轿辇。
从他昏迷不醒到偷渡出宫,这又好几天过去了,也不知出连昭好些了没有。
理论上,应天棋的病还没好,所以这些天都是不必早朝的。
但不必早朝也得早起,反正起来也无事可做,他索性晃去长阳宫看看出连昭是怎么个情况。
令他安心的是,出连昭看起来气色非常好,应天棋去时她正靠在床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看话本。估计她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养病的人,也不运动,除了吃就是睡,看起来脸都圆了一圈。
见应天棋来了,她都没正眼看他,只咬一口点心:
“来了?自己找地方坐吧,我就不迎你了。”
“那就谢昭妃娘娘了。”
应天棋随便搬了把小板凳坐下,瞧着出连昭床边小桌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点心:
“你这儿怎么这么多好吃的啊?给我尝尝……”
“别动!”
出连昭“啪”一声打掉了应天棋试图拿点心的手:
“这都是你的爱妃们亲手做给我的,哪有你的份儿?”
“你……混得可以啊,何时这么受人爱戴了?”
“什么话?”出连昭冷笑一声:
“爱上我,不是人之常情?”
“?”真是越来越熟了,装都不装了,现在的出连昭和一开始一心想要他狗命的那位冷艳决绝的南域娜姬简直是两个人。
应天棋不和她计较。
他在思考一些更为现实的事:
“既然是别的宫送来的点心,你吃之前验过了吗?可别又着了道。”
“你以为谁都和你的心思一样阴暗?放心吧,这世上没有我验不出来的毒,如果有,那我死在这上头也不冤。至于上次……纯属意外,那不在我能控制的范畴。”
“确实……”被她这么一提,应天棋便顺着想起了徐婉卿那事: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这一病,是太后主谋,而徐婉卿也有参与。她说她曾在乞巧节送过你一只香囊,那里面装有米苏尔达的花瓣……这些天,她可来找过你?”
听见这话,出连昭也正色了些。
她放下手中的半块点心,摇摇头:
“没有。”
顿了顿,她又问:
“她鲜少露面,不爱与人交往,我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很知书达理又不争不抢的温柔女子,没想到……无缘无故,她为何要害我?”
“这事说来话长,”犹豫一下,应天棋又道:
“她……也是身不由己。”
应天棋把徐婉卿的情况简略地同出连昭讲了,而后同她说:
“毕竟受害者不是我,我没资格越过你处置她。这事,你看着办吧。”
出连昭听过后沉思片刻,点点头:“也的确是个可怜人。”
而后又话锋一转:“但再可怜,再身不由己,也不是她来害我的理由。”
“嗯,那你想怎么办?虽说你位分已是后宫最高,但你毕竟还算不得后宫之主,有些决策不方便由你来做,你告诉我,我替你当这把刀就是。”
应天棋靠在椅子里,瞧着出连昭。
却见出连昭想也没想,便平静道:
“你有办法的话,打发她出宫算了,天天在眼前晃着还要跟她姐妹相称,太碍眼了,赶紧赶出去。但在这之前,她得先来给我道歉才行。”
听见这话,应天棋一怔。
片刻,他展眉笑了:
“好。我来想办法。”
徐婉卿在宫中困锁大半生,喜怒哀乐都在这宫墙里了。出连昭这话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本意是放她自由,应天棋哪能不懂?
该看的人看完了,该解决的事也有了方向,应天棋便从凳子上站起身,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
白小卓慌慌张张地小跑进来,隔着屏风,应天棋听他声音都在颤:
“陛下!翠,翠微宫出事了……徐昭仪她自缢了!”
“什么?!”应天棋心里一沉,一时竟没能懂这短短一句话的含义。
他看了眼出连昭,摆摆手匆匆同她道了别:
“我去瞧瞧,摆驾翠微宫!”
“是!”白小卓得令,快步往外走着,应天棋正想跟上去,出连昭也忙在他身后道:
“等等,我也去!”
应天棋与出连昭赶到翠微宫时,那坐落在皇宫角落、不起眼的小宫殿已里里外外围满了人,这大约是它建成以来最热闹的一日。
殿内,太医仵作罚站似的排排立着,而徐婉卿本人已经被挪去了床上,一块白布从头盖到尾,人躺在下面,单薄得像是一张纸片,好像没有一点厚度。
她用过的白绫还在梁上悬着,据翠微宫的侍女所说,徐婉卿昨夜晚膳后说自己身子不适,便早早歇下,睡前还遣走了宫里侍候的宫人,等到次日一早,贴身侍女等来等去等不到主子唤她,隔着门窗也喊不醒人,便自作主张进去瞧了眼。
谁想一推门,就见徐婉卿妆容整齐衣裙得体,却是将自己悬在了梁上,已然没了气息。
等宫中太监们慌慌张张将人挪下来,她身子都已经冷硬了。
听过侍女哭哭啼啼的禀报,应天棋沉默了很久。
他远远望着内殿床榻上那张白布,又扫了眼跪在一旁等候差遣的宫人们,最终,只叹了口气,摆摆手:
“你们先下去吧,事情稍后再办,朕……想最后同她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