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我是专业的[快穿](204)
那一部分小孩子的沈辞青,纯稚柔软,喜欢玩闹,喜欢蹑手蹑脚靠近乱扑灯火的小飞蛾,突然伸出小手猛地拢住,然后藏在手心里,快活地迈着小短腿跑到远处,用力抛着放掉。
长大的沈辞青不这么做了。
十九岁的沈辞青,不想再做这种幼稚无聊的事。
年少的帝王垂着眼睛,静静地、冷眼旁观着被烛火诱惑的飞蛾,扑向那足以殒命的光明炽热。
苍白手指间捻着的是饱蘸朱砂的狼毫,眼前是批不完的奏疏。
飞蛾欢快地往火苗上扑,不知死活,不懂危机,跳跃的烛火映着漆黑冰冷的深邃眼瞳,沈辞青杀了很多人,那朱砂几乎像是画在了索命阎罗的生死簿。
“沈辞青……你不得好死!”被架起拖走的三朝老臣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唾骂,泣血诅咒,“你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燕狩白死了,白替你死了!!!”
沈辞青没什么表情。
没什么反应。
回了寝宫,也是这样。
直到现在他看着这飞蛾,忽然像是微微侧头,试着……轻声问:“舅舅?”
自然是没有动静的,燕狩在地府的油锅里炸呢。
沈辞青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一小碟油光发亮的炸肉丸子,滚油烹炸酿肉,表皮焦脆,内里松嫩……他有时候真的想知道,御膳房是不是故意和他作对。
沈辞青试着吃了一口。
他强迫自己咽下,脸色在那一瞬间苍白,惨白,死死按住肚腹,一只手压着嘴唇……
没有吐。
看。
人只要想不伤心……就是能不伤心的。
沈辞青无趣地垂了睫毛,一手仍重重陷在胃脘深处,继续无趣地批着那些奏疏……突然他听见轻微的、绝望的扑腾声,飞蛾掉进火里了。
沈辞青的笔尖轻轻顿了下。
不管。
他都这么烦、这么无聊、这么不高兴了,泥菩萨过河。
别人爱死不死,别的蛾子爱死不死……不管,不管。
沈辞青丢下那支毛笔,劈手把烧了小半翅膀的飞蛾从火中夺出,往窗外狠狠丢出去,他把手烫了,苍白皮肤瞬间殷红了一片。
沈辞青把手往空无一物的角落里递:“舅舅。”
“烫了。”他说,“阿狩。”
他不记得怎么说出带语气、亲昵自然、像是撒娇的话了。
所以那语调又生硬又漠然。
他说:“疼,烫了。”
不够吧,他把指尖又往滚烫的蜡油里蘸,这次差不多了,沈辞青垂着浓深睫毛,眼睛微弱地亮着。
他说:“快来。”
……
厉鬼几乎要扑过去护住那只手,替他吹、替他揉、替他抹药……可那是幻象。
沈辞青不是十九岁了,那只是个影子,风一吹就消散。
厉鬼心神恍惚,浑然不觉长夜将尽、天光乍破,那初升的日头浑圆橙红,像什么神秘离奇的夜明宝珠,缭绕在晨雾之间。
他怀里的青儿被这明亮暖和的“宝物”吸引,伸手去摘。
那只手探出窗户,穿透了厉鬼在白日变得虚幻缥缈的淡影,像只烧毁了翅膀的飞蛾,轻轻地,飘摇着……
坠下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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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亲亲!!![红心]
第94章 求他【新内容】
天亮了。
——天亮了!长夜已尽, 浑圆的旭日在云端泼洒出滚烫熔金,夜色褪去白昼到来,微凉的晨风裹挟着湿漉水汽徐徐掠过。
厉鬼的身形被天光刺透, 已淡化得虚幻到了极点。
“……青儿!!!”
厉鬼凄声嘶吼,不顾一切地纵身扑下, 伸手捉那苍白瘦削的手腕,却凭空穿透了沈辞青的身体。
捉不住。
碰不到。
一个人坠下暖阁,其实只不过须臾工夫, 可在神魂俱裂、绝望已极的鬼物眼中, 却被拉得无限长。
仿佛有晨露被不知哪来的风颤巍巍托着, 在这变得缓慢、滞涩的时空中,送到厉鬼的唇边。
不,不是露水。
是血。
不知是不是上天垂怜, 沈辞青居然叫那探出横生的桂树枝条拦了一下,软软坠在那一树金桂间,阻住了坠势……却也刮伤了, 粗糙尖锐的树枝轻易撕开肩头皮肉, 像撕烂一张废弃的宣纸。
雪白的寝衣瞬间洇出刺目殷红。
只剩残魂、余了些仿佛稚童心智的沈辞青并不懂得什么是疼。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瞳,被恐吓欺负了似的, 竭力地睁大, 睁大,空茫涣散却又惊惧依赖地望着他。
透过纷落的金桂花瓣,困惑地、委屈地、固执期盼目不转睛,仿佛看不到其他任何事物地……不管不顾死死地望着那道居然还不过来,不抱他,不哄他,好像永远不要他了的虚妄影子。
那染了血的唇, 沾着怵目的凄然艳红,吃力地微弱翕动。
“舅舅……”
树枝开始发出断裂声。
那只是几根相当脆弱单薄、细弱得可怜的枝条,还未长成,不堪重负,支撑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当然这仅仅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沈不弃刚买了十把小锯子。
系统:「…………」
二十个狗血部派来的小火柴人,戴着统一的狗血部安全帽,正在热火朝天地喊着口号,充满职业热情地用力拽着寒光闪闪的小锯子,奋力割着那岌岌可危的树干。
还有一长串小火柴人,一个拽着一个,在树梢激情四射荡秋千。
还有小火柴人噼里啪啦按计算器、小火柴人在清单上打对号、小火柴人给竹叶青款沈部长做鳞片剖光和保养。
系统还是觉得,沈不弃这是分明在充分合理利用一切机会,公报……好吧,公报公仇。
谁叫厉鬼当初竟敢未经批准擅自跑回来找死呢?
欠的KPI都是要还的。
如今的燕狩痛彻心扉、绝望得发狂,这可望不可即的剧烈折磨正将他的魂核撕碎,那张清单精准地、锱铢必较地,严谨地复刻着当初的一切。
他终于彻彻底底、一丝不差地尝遍了沈辞青当初的痛苦。
沈辞青没办法救他的痛苦,沈辞青亲手剐了他的痛苦,沈辞青抱着他的头颅,一步一染血地走上玉阶,在朝堂示众:再有冒犯天威,当以此例。
“朕很难过啊……”
少年帝王声音轻缓,垂着睫毛,苍白脸庞上毫无表情,冰冷、漠然,看不出丝毫难过伤心。
“朕不喜欢杀人的,可你们……偏不放过朕。”
“偏不。”
“还要朕……杀谁呢?”
殿内死寂,穿堂风里静悄悄一片,烛火幽幽跳跃。
群臣鸦雀无声,人人自危,悸栗胆寒。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都知道这样最好,燕狩就是抱着这样的期盼回来的,他曾经因为他的身份,成了太后最得用的棋子,拥兵边境,不识天子只知“贺兰”,成了沈辞青最重的心腹之患。
燕狩想用他的死,给沈辞青铺一条坦途。
因为沈辞青前十八年太苦了。
太苦了。
燕狩只想着,只要他死了,死得彻彻底底、毫无挽回,贺兰一族最后的倚仗就彻底化为乌有。
那些本来依附于贺兰家,还做着复辟、寻仇、东山再起荒唐梦的混账东西,也会彻底熄了这心思……就像失了庇护的蚁群,眼睁睁见着树塌了,连朽烂根系都一把火烧净,也就只能悻悻散去。
再不可能成什么气候了。
——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
燕狩这么想着,这样……这样一来,他的青儿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