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我是专业的[快穿](195)
疼,要揉肚子。
厉鬼的八只手派上用场,两只手透着微不可察的战栗,小心暖着那片脆弱痉挛的肚腹,两只手温存地、轻柔至极地摩挲瘦峭脊背。
剩下四只手被催促着忙,快,再快,年轻帝王的耐心极差,轻轻踹着他,催他剥出一颗颗热腾腾的、油亮金黄的栗子仁。
细细碾成栗子泥,加甘甜的糖水、加稠厚的蜂蜜,对,还有牛乳。
温润的、香滑的、暖烘烘的热牛乳,小时候喝过的,沈辞青突然又想喝了。
没有就去买。
买不到就去抢,他看见牛了!
厉鬼说不清那是头老黄牛,被忽然骄纵放肆、蛮不讲理的皇上驱使得团团转,鬼气搜遍全城,找到最醇厚的鲜牛乳。
沈辞青抓着他的手,不行,不够仔细!沈辞青要他仔仔细细地搅,用心用力地搅,把这些都搅匀了,一点懈怠都不行。
厉鬼克制不住地轻轻亲吻那只手,指节,手背,那些苍白纸薄下的浓郁青紫,那些疤痕。
大概……没被发觉。
沈辞青的注意力全在逐渐完美的栗子泥上。
这一点被精心混好的香甜栗泥,一小勺、一小勺,小心翼翼地舀起来,喂到霜白唇边。
沈辞青吃他喂的东西,也很不老实,不消停,喜欢咯吱咯吱咬勺子。
沈辞青吃得高兴了会眯起眼睛。
……
厉鬼想。
他那天晚上究竟有多蠢。
留下了多好、多乖、多赤忱柔软……多痛苦孤单煎熬的沈辞青?
他是怎么居然就去死了的。
沈辞青眯起眼睛,惬意地细细品尝,又被厉鬼周全侍候着,含了一小口茱萸酒、舔了一下掰开的山楂。
被酸得苦起一整张脸。
厉鬼被他这样引得轻轻笑了,沈辞青摸到一点震颤,侧头细听,确实是笑了。
沈辞青也跟着笑,他眷恋地、依赖地,像个终于找到玩伴的小孩子,依偎进厉鬼怀中,把脸埋进鬼气深处:“替身爱卿……”
“……”厉鬼其实怀疑,沈辞青知道他是谁。
这世上没什么事能瞒过沈辞青,但沈辞青不说,总是不说,只是抱着膝盖,用那双黑得悚人、黑得纯净过头的眼睛,仿佛嘲讽、仿佛冷眼旁观,却又仿佛刻骨寂寞地,静静看着世间污浊纷乱的一切。
沈辞青不管,他自顾自地,开开心心轻声呢喃着说下去:“告诉……阿狩,朕今日吃了……”
沈辞青的话说多了,微微呛咳,倚着厉鬼吸了口气。
孱弱的胸口鼓张了下,却没像平时那样起伏,又向上鼓张,发出捯气的声响,厉鬼嘶声叫“青儿”——这其实露馅了,只有燕狩才会这么叫沈辞青,才敢叫青儿。
但沈辞青已经就这样忽然咽了气。
他软在厉鬼怀里,张着灰扑扑的眼睛,他这一口气没有续上,吞不进,呼不出,僵直地停在喉头。
张着嘴。
眼睛还软软弯着。
厉鬼发着抖,捧着绵软躯壳小心渡气,反复几次,沈辞青微弱挣动了下,喉咙里“咯”地一响,唇缝里溢出一点浸透骨髓的龙涎冷香。
飘摇命火绝望地挣扎着,微弱一晃,遍地冷烬。
……沈辞青被他救醒过来。
也不惊讶,也不恐惧。
仿佛任何半点特殊的事都不曾发生,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又自顾自说下去:“栗子。”
“嗯,对,是栗子。”
“吃了……栗子泥。”
沈辞青无法动弹,软在鬼气深处,苍白指尖吃力挪动,勾住一丁点厉鬼的衣袍,力道轻飘飘,声音懒倦舒适:“舅舅……”
“朕好开心啊。”
他轻轻动唇:“青儿……”
“……不想死了……”
第89章 演得很好【新内容】
厉鬼答了“好”吗?
大抵是答了, 不止一声,厉鬼死死抱着他,凄声答应、确信、保证, 不惜赌咒发誓:“不会死!不会死的青儿,不会——舅舅护着你, 听到了吗?阿狩……”
那充斥着极度绝望、恐惧与煎熬爱欲的呼唤,凄厉如刀,仿佛从一根根剧烈悸颤的骨头上剐过。
悸颤着, 渐渐地……停下来。
停下来。
因为沈辞青又睡着了。
也或许是太久没从痛苦里短暂解脱, 太久没有过一个人, 能让他放心休息、放心沉睡,昏过去也没关系,不必再思考任何一件事。
不必想明天。
于是年轻的帝王就这样迫不及待松脱了心神, 沉沉昏寐了过去。
他沉在厉鬼拼尽全力焐热变软的鬼气里,像是落进一汪温泉,大半身体陷在那漆黑深处, 昏得深沉, 昏得绵软,头颅软在厉鬼掌心, 睫毛下虚虚遮掩着一线灰白, 松软的嘴唇微张着,被屏着呼吸轻轻贴覆上去……全无反应。
厉鬼轻轻抚摸他的眼皮,很冰冷,有一点黏。
双肩绵软张开,手臂垂坠,手指松软无力,细瘦伶仃的双腿垂落, 被小心翼翼托着膝弯,青白的足尖被夜风吹的轻轻晃动。
厉鬼抱着他回那座不透风的深宫。
回到灯火通明的暖阁。
沈辞青被珍而重之地安放在白玉榻上,无知无觉,气息清浅散乱,一只手垂落轻蹭地面,一条腿蜷着,被压在另一条腿下。
厉鬼轻柔地托着他的后颈和脊背,让他靠在厚实软褥上,又握住脚踝,揽着腿弯,轻轻把绵软的长腿细细摆好,身体拢正,好好盖上锦被。
暖炉也被鬼气卷过来,细细塞进被褥里。
沈辞青仿佛终于舒服了,微张的唇溢出一声轻叹。
厉鬼低柔轻唤他:“辞青?”
沈辞青微微掀了掀睫毛,泛灰瞳仁艰难凝聚,又涣散、上翻,仿佛全然不曾认出他,就又失了意识。
厉鬼小心撬开他紧咬的齿关,喂给他一点淬炼的药汁,沈辞青意识全无,不懂吞咽,药又从唇角溢出。
厉鬼揉着他僵固的喉核,细细吻着他,安慰柔软冰冷的舌,像含一口快化的雪。
沈辞青不喜欢苦,被迫吞了一口药,居然活活苦醒了。
不高兴了。
睫毛剧烈颤动着竭力张开,覆着灰翳的瞳仁也艰难吃力翻落回来,要踹人,要发脾气:“朕——”
只说了一个字。
他忽然停下话头,微微耸动着鼻尖,嗅了嗅。
接着,那张脸上的戾气就像是潮水一搬退去了。
……就露出那种乖顺的、委屈的、小孩子似的神情。
沈辞青想要摸索,但身体不听使唤,瘫软松散的苍白肩膀挣扎似的微弱动了动:“舅……舅?”
“青儿病了。”厉鬼抱紧他,一遍遍抚着消瘦脊背,贴着他耳边,把声音送进耳道深处,“要喝药,乖……喝了药,身子就清爽了……”
沈辞青的听力仿佛时好时坏,有时候能听见、有时候不能。
——比如这次就又无论如何都听不清了。
不论厉鬼怎么哄、怎么劝,沈辞青都绝不肯再喝这苦东西,喂进一点,就用舌尖固执顶出来。
厉鬼只好暂时停下。
这就更不行,沈辞青还没亲够,头颅在厉鬼臂弯里不安分地晃动起来,急切地、茫然地,绝不甘心地在那片混沌里不停地找。
灰暗的眼睛里溢出晶莹纯净的水汽,像是复苏了某个干涸太久的泉眼,那水汽积攒,汇聚,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涌出来。
……厉鬼要是当初没被剖心,这会儿大概也差不多碎成齑粉,一阵风就能湮灭成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