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我是专业的[快穿](177)
沈不弃给系统看。
这段还真不全是胡编乱造,也适当结合了事实——还是萌新的沈部长工作很沉浸的。
半夜睡不着,握着小匕首,在寝宫玉榻边上一个字一个字精雕细琢了半面墙的《记仇录》。
系统觉得这也不能完全怪那些宫人:「那这个“天一黑就闹鬼大礼包”是谁买的啊!!!」
还有那个破博古架!系统研究它很久了!上面那个莹白如玉的骷髅头真的适合摆在那吗?还有那把据说弹了就死人的、焦尾都沁出血丝的破琴!还有那一罐子据说焚烧了就能吸引魇物的西域曼陀罗粉!
还有窗户上那个风一吹就呕哑嘲哳、呜咽个不停的破铃铛!还有那个墙角蹲着的,趁人不注意会自己偷偷转眼睛的大破石兽!!
那都是沈不弃的兴趣爱好,好不容易收集的:「都摆上比较热闹嘛。」
过于热闹了吧!!!
系统的数据复杂到纠结成一团,导入拓印下来的《记仇录》,看着对应唤出的画面。
偌大个黑黢黢、空荡荡的寝宫。
的确太过空旷寂寥了,空无一人死寂无声,唯有烛火摇曳,投落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人的阴影。
小手小脚粉雕玉琢的小皇帝,因为过分无聊,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在宽大的暖玉龙榻上滚来滚去。
第八十一次,“不小心”地……小手轻轻一扒拉。
打翻了陶罐。
方圆百里的魇物顷刻间被勾来,此起彼伏凄厉哀嚎,扒着瓦片嘶鸣了一整宿。
小皇帝枕着胳膊,就这么开心地叽叽咕咕聊天,还试图抓住一个小怨鬼藏在袖子里陪自己。
可惜这小东西十分怕人,吓得魂飞魄散哇哇大哭,脑袋都不要就跑掉了。
记仇。
小皇帝好遗憾,叹了口气,低头吹了吹被鬼气灼伤的手指、掌心,举着小手去找宫人上药。
身后跟了几百道飘飘荡荡的怨气,就这么举着那只可怜兮兮、渗出血珠的小手,穿过长廊,跑过夜色,开心地喊着“朕伤了”要人帮忙。
怎么踮脚都敲不开门。
记仇。
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牢牢贴着,听不见丝毫动静。
记仇。
系统觉得这也不能完全怪那些宫人,毕竟看情形,粗略估计,门外面除了小皇帝,还跟了少说几百簇飘着的幽绿鬼火……
那沈不弃不管,他的故事还没讲完。
故事这东西,只要开头,就得有个结局:“朕……就是这样,夜复一夜,长起来的。”
“朕什么都求过了。”
“头上天,脚下地……求那高悬的日月星辰……”
“求遍了。”
“也并无人……来抱一抱朕啊。”
……
那鬼影凝定愣怔,若有所思,竟是无意识地、困惑又恍惚地飘近,那狰狞可怖的漆黑鬼爪迟疑试探着,想要碰一碰水中人影。
没能碰到。
因为沈辞青不给他碰。
因为天就要亮了,那一点熹微的晨光,模模糊糊投在窗纸上——而池中人也重新睁开眼。
漆黑的眼瞳深处,不再是醉软的混沌,也不是自我放逐般的靡靡恶劣,只剩下冥顽冰冷,仿佛叫寒潭浸泡经年的黑曜石。
那视线幽冷,带着拒人千里的刺骨清醒,重新封入了那层不可窥伺觊觎的森然帝胄。
“不必。”
沈辞青的声音清晰,明净冰凉,连那一丝沐浴的慵懒沙哑也不见了,他摇晃着撑身站起。
那些水珠沿着苍白皮肤淌落,坠入水面,摔得粉身碎骨。
厉鬼死盯着他身上的疤痕——那么多,早已平复、在夜色里丝毫摸索不出,狰狞怵目的惊心伤痕。
那些湿透的散落青丝凌乱贴着额角喉咙,一夜未眠的天子立在水中,裸裎,苍白,瘦削得只剩一副支棱起漂亮皮囊的支离骨质。
他垂着眸,望着那最后一滴水不堪重负,由指尖坠碎。
那最后一点孩子气的天真也消失。
“替朕更衣。”
他司空见惯地吩咐,抬了手,漫不经心地等着,仿佛笃定了这厉鬼会捧起那叠放整齐的明黄朝服,会替他擦拭水痕、披上衣袍。
厉鬼拢着那宽大袍袖,遮住苍白指尖,空空心口被年轻的天子勾住。
沈辞青垂眸。
他问,如情人低语,又似君王敕令:“今夜……”
“你还来的,是不是?”
第80章 杀谁【新内容】
鬼不应声。
那浓墨般的漆黑鬼影无声, 沉默着,无声无息,飘飘荡荡, 跟着他穿过漫长的空旷长廊,走过死寂的深深庭院。
惊鸟扑棱棱飞出层叠宫闱。
恭敬侍立的宫人低垂着头颅, 守在玉阶之下,抬着玉辇,捧着沉重的帝王十二旒。
沈辞青微微偏头, 等了他片刻, 见那厉鬼还没动静, 也就毫无留恋,朝着飞檐分割成碎金般的灿灿天光抬脚迈进去。
“……辞青。”
毫无预兆,在那片虚空般的阴影下, 鬼影兀地沙哑出声:“你夜夜不睡吗?”
明亮日色与暗影分割的人影停顿,仍偏着头,那双覆着朝阳薄金、仿佛被抹去了羸弱阴影与冷汗的眼睛, 竟微微弯了起来。
墨玉似的瞳仁深处, 那点漫不经心的浅淡笑意,仿佛也被轻轻搅开, 化进那片流转的软光里。
——无聊的励精图治啊。
勤政殿上, 冠冕俨然。
沈辞青夜里睡不睡不清楚,白日总是不能在龙椅上明目张胆大睡的,那窗棂漏进来的日色,落在年轻帝王苍白瘦削的侧脸上,连睫毛也仿佛镀了层熹微的薄薄金粉。
这样的暖色,也压不住那层纸薄的苍白面庞之下,淡淡泛着的那一抹不祥青气。
繁复的龙纹衮服压着瘦削肩背, 冕旒垂落,珠玉轻晃,碰得叮叮咚咚,虚掩半遮了那些或恭敬、或畏怯、或深藏叵测的臣工面目。
沈辞青倚在龙椅深处,眉睫微阖,屈指抵着苍白额角。
系统萤火虫趴在他袖子里说悄悄话:「我觉得他在偷看你……」
鬼物在白日无法现身,但这吞噬魇物、凶煞无比的厉鬼,也不尽然半分不得动弹。
系统虽然不知道它这会儿藏在哪,但那种被窥伺的、附骨之疽般的入髓阴冷,透着仿佛渗入骨髓的执念,始终如影随形,阴森森驱之不散。
鬼气探测仪也有明显反应,嗡嗡不停。
「对啊。」沈不弃看见了,「不然我摆这个姿势干什么。」
坐得又软又歪,又不舒服。
很伤腰的。
「……」系统帮他买了个数据腰靠,因为沈不弃又开始挑剔这硬邦邦龙椅硌他那瘦过头的尊臀,于是只好再咬咬牙,又多买了个虚拟坐垫。
沈不弃屈起指尖,轻轻拨弄着掌心的小萤火虫,听着下面钦天监刻意压制着惶恐的禀告——好吓人、好可怖一场昊昊天劫。
近月来,京畿周遭阴气冲霄,百鬼夜行如潮,凄厉啸叫不休,乃是阴阳失序……大凶之兆。
“……陛下啊——!”
紫袍玉带的白须老臣好生凄怆,忧国忧民,声音沉肃忧惧:“连日天象示警,民不聊生……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啊!”
“老臣斗胆泣血直谏……敢请陛下……俯察天意,颁诏罪己!昭告天地神明,或可平息……”
龙椅之上那年轻天子轻轻笑了一声。
沉抑顿挫的禀告声,也像是抽刀断弦,劈裂得戛然而止。
沈辞青微微侧了下头,那漆黑眼瞳清明慑人,轻飘飘扫下御阶,霜白唇角勾起点薄薄的弧度,的确像是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