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用的白月光(43)
贺松风的脸色惨淡,从干涩的喉咙里捏出酸楚的话语:“那一个月后,我还能回来读书吗?”
年级主任端杯喝水,含糊道:“学校还在调查,等调查结果吧。”
不管那视频里的人究竟是不是贺松风,但贺松风作为学校评选出来的优秀学生,加上他是嘉林市小有名气的校草,贺松风已经代表这座学校的门面。
在门面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影响到了学校的风评。
于是这位没有势力、背景的可怜孩子,直接被学校抛弃。
学校才不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小小学生,费人费劲调查真相结果。
甩干净关系是最简单、直接的处理办法。
主任委婉说话,无非只是把贺松风的死刑立即执行,改成死缓延后执行。
“是。”
贺松风艰难地接受通知。
临走前,年级主任喊住他:
“你记得把学校发给你的奖章还回来,下午就还吧,明天留着准备收拾行李。”
贺松风站在门边,垂下的两只手捏成拳头,指甲几乎要扎穿掌心肉。
“还有其他事情吗?”
年级主任盖上保温杯的盖子,稳重地敲在桌上,随口道:“程其庸之前为你做担保,保你获奖,他也受了影响,你临走前也去跟他道个歉吧。”
“好的,谢谢老师。”
贺松风说完,安静的退出办公室,站在走廊上。
秋日干燥的太阳刚好腾升半空,直射在走廊上,烙出一块延伸地平线的平直白光。
热气滚烫地炙烤贺松风所站的地方,把他的皮肤烤得几乎浮出烫伤的红痕。
影子贴着光线斜下来,黏在贺松风的背后。
他走一步,影子短短地跟着。
再走一步,他停下,转头看去。
瞳孔因受吓不住的放大,轻颤地注目眼前男人。
贺松风的影子被吞没,由张荷镜取代。
贺松风退一步,张荷镜便如影随形,一步一顿。
张荷镜脸上非但没有尾随被发现的窘迫,反倒是松懈释然。
好似在想:终于被发现,不用演了。
张荷镜向贺松风逼近一步,影子大胆地僭越主人。
张荷镜伸出手,掌心朝上,递到贺松风跟前,发出邀请。
贺松风的困境,张荷镜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他蹲守在此,只等着向贺松风抛下橄榄枝。
贺松风拍掉面前的手,当做没看见,不单是没看见手,甚至是看不见张荷镜这个人。
收敛起惊吓,平静地越过张荷镜身旁,向着目的地走去。
张荷镜追了上去。
一向沉默的影子终于不甘心只被踩在脚下,捆在身后,他发出激烈质问:“我可以帮你,你为什么不接受?”
贺松风没有停下脚步,由着肩上影子鬼的僭越,他自走他的路。
“你要去找谁?”
“…………”
贺松风转身下楼,右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轻着脚步往下走。
张荷镜又一次甩开张荷镜,尽管对方很快又跟上来,并且直接拦在他跟前。
“他们不会善待你的,你明白的,这个学校没有好人,你身边也没人谁是真的对你好。”
张荷镜站在贺松风的下两节台阶的位置,高大的男人一瞬间矮了一个头,他看贺松风,必须仰头含胸,眼珠子几乎要没入上眼眶,只剩半截墨绿色眼球露在外面。
张荷镜抬手,裹住贺松风的冰凉苍白的玉手。
虔诚的,哀求的。
祈望贺松风能够赏他一次对望。
“你选择我,我起码是真心想帮你。”
贺松风扫了他一眼,没作声,同样他没拒绝信徒的爱慕。
张荷镜见势,立马殷勤的将自己手腕上的实木块的手链,通过两人相裹的手,直接推进贺松风的手腕里。
贺松风抬手,仰头,把木头块放在阳光下,把手腕左转右转,轻盈地晃了晃。
手链发出清脆地响声,当啷当啷的,还散着淡淡的木质香味。
他把手链的上下左右都检查了一遍。
重点是检查,而非欣赏。
贺松风没有在手链上发现任何LOGO,更别提什么爱马仕,于是他干脆利落把手链丢下来,踩在脚下,顺势绕过张荷镜,踏入下一级台阶。
张荷镜整个人便是如同一块浸进浓硫酸的白肉,在贺松风刻薄酸败的化学反应催化下,张荷镜从五官到身体,连着脊椎都在无能的往下沉,脚腕撑不住巨大的人体。
张荷镜几乎是把身体当被褥,晾在扶手上,才没有发生两腿一软,贴着贺松风身旁滚到楼梯底的笑话。
贺松风继续绕着楼梯下行。
忽略过张荷镜后,该要面对独属于他自己的地狱。
该怎么办?
程其庸会帮他吗?
贺松风不想被开除,他还在这里读书,路人说过他明年就可以出国了。
出国……
放在一起,这是贺松风想都不敢想的梦。
可这次程其庸会开出什么条件来换取帮助?
要脱几件衣服?是不是提前准备一盒套比较好?一盒够用吗?
贺松风陷入了恍惚中。
他的手搭在扶手上,指甲开始不住地扣动,指甲连肉的地方都快要被贺松风逼得完全撬开。
钻心的痛一波波往贺松风的身体里灌,可贺松风全浑然不知。
“你别走,你让我跟着你。”
“我跟着你,我保护你。”
身后影子鬼的声音仍在不死心的念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什么我跟着你,保护你……
视奸就是视奸。
尾随就是尾随。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虚伪。
总是藏在影子里的尾随男人,终于一语成谶地迎来自己的坏结局。
彻底被贺松风当做影子,只配无声无息地跟在贺松风的背后,继续他卑劣的窥看,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他的自以为是,在贺松风这栽了一个巨大的跟头,栽得他的骨头和皮肉都要被剥离开来,摔得粉身碎骨。
贺松风兀自走出行政办公楼,苍白的他踩在苍白的世界里。
嘉林市的太阳太毒了,落进视野里的时候,把世界都烫成失去颜色。
贺松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他只知道自己一直神志不太清楚,昏昏沉沉的溺在被学校开除的高压焦虑下,做一只无意识的浮尸。
恍恍惚惚的——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世界为他呈现出来的是另一幅古怪的光景。
他出现在程其庸的办公室里,陷进程其庸的办公椅里。
而这房间的主人此刻却诡异地乖伏在他的膝头,把玩着他无力垂下的手指尖,绕着指尖打圈。
这场景就像一条明知会咬人的野狗,突然一下乖顺的蹭近腿边似的。
贺松风毛骨悚然,只剩对未知危险的惊悚感。
贺松风把手收回来,警惕地望着程其庸。
程其庸干脆用脸蹭在贺松风的膝头上,仰头向贺松风投去臣服意味的笑容。
贺松风陷得更深了,仿佛他被捆在这椅子上,手脚砍断一般。
明明是上位者的姿态,却更像是走进断头路以后的蜷缩逃避。
瞧着贺松风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终于,这条狗不演了。
他露出尖牙,以最卑微的姿态,念出最大逆不道的诱哄:“脱了吧,脱掉无用的尊严和衣服,它们只会拦住你往上走的台阶。”
衣服太重,尊严碍事。
唯有都抛下,才能得到一身轻松。
恶魔引诱的低语,直白地扭曲贺松风的三观和理智。
贺松风不敢同程其庸对视,他的视线无力地向上飞去,瞧着苍白的天花板,脑袋里却无法控制地回响程其庸的诱哄。
脱了,脱掉吧。
不要做表子还想立牌坊。
你本来就没有贞洁可言,你早就被人玩透了。
贺松风的手紧紧地攥着白衬衫的衣摆,但手指却攥得没有那么卖力,虚掩着,随时都会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