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用的白月光(130)
从口鼻里涌出来的巨量红酒,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酒。
但空气里的酒精浓度暴增,误打误撞的,贺松风为自己再一次自证。
摔在地上的那半瓶酒,的确是被他自己喝掉的,没有第二个人再与他对酌。
贺松风在塞缪尔怀里俨然一副坏掉的模样。
死算不上,可论活又没太大的气。
“你放开我。”
贺松风轻轻说。
塞缪尔没听清,低头侧耳。
“放开我。”贺松风再一次的说话,他的声音最大也就是一股气了。
“我抱你去洗澡。”
塞缪尔的声音剧烈颤抖,物质世界丰富的富少爷迟钝的意识到,世界上仅此一枚的玩偶,被用力过猛是会受伤的,而且并不会因为花钱再买一份就会重新开始。
塞缪尔的手也在抖,他完全分不清酒和血的区别,如果贺松风呕得是血,他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塞缪尔左手搂着贺松风的腰,右手焦虑地把脸上的头发一再的往头上抹去,但头发抹上去很快就掉下来,他的焦虑也死死地扒在这张脸上。
他的腿哪怕是有贺松风坐着的情况,仍在不安的抖动。
“我马上让医生上门给你做检查,我发誓我没有动你哪里,我只是捏着你的手臂、捏着你的腰和腿,我保证我没有伤害你。”
贺松风的嘴巴轻动,他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放开我。”
塞缪尔把贺松风抱到靠近阳台一侧的沙发上,那里没有被纷争波及,仍是干净的。
在这里,他才把贺松风放开。
塞缪尔站在贺松风跟前,两只手无措地摆放,形如做错事的无知小孩,面对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去给你倒一杯水。”
塞缪尔说着,决定先从现下这个令人窒息的酸坏场景里逃离。
贺松风低下头,把现下狼狈不堪到极致的自己收入眼帘。
他深吸一口气,无助地双手掩面。
泪水干涸,只剩空白的悲伤在眼睛里干涸。
等到塞缪尔倒水回来的时候,贺松风已经把衣服穿好,衣服也是脏的,染上血红的红酒印,不用靠近也能闻到胃酸的气味,又苦又涩。
贺松风形如行尸走肉,脚步虚浮地走向公寓的门。
在半路上,不幸被塞缪尔拦下。
塞缪尔说:“你不要穿。”
贺松风眉头皱起,细密的声音从鼻子里嗡出来:“我不能穿衣服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塞缪尔的眉头也跟着皱起,他的手又一次下意识地抓在贺松风的手臂上,在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又一次把贺松风抓痛了。
贺松风双手捂在嘴巴上,又是一阵呕吐,但他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再怎么呕也不过是对身体的凶残伤害。
声音颤颤悠悠从贺松风的身体里飘出来:“你的意思是我身上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我带不走,是这样吗?”
“我脱。”
贺松风的手捏在衣角上。
塞缪尔浑身猛地一震,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理解。
他从始至终只是想要贺松风一个解释,但是怎么就变成了他要赶贺松风离开了?他从来从来没有,哪怕是一秒钟都没有想过要把贺松风逼走。
从来没有的事情。
反而塞缪尔的态度一再的退让,能证明他已经开始害怕贺松风的离开。
“我要离开。”
贺松风说。
“你能去哪?外面下着大雨,什么事情你先留下来,洗个澡喝杯水,等医生来,任何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塞缪尔的手死死地箍着贺松风的手臂。
“待你身边的每一秒钟、每一分钟都让我恶心至极,我无法忍受自己继续留下来。”
贺松风甩开塞缪尔的手臂,现在,轮到他的手指着塞缪尔。
“我一定要离开你。”语气斩钉截铁。
塞缪尔听得脑袋嗡嗡响,明明没有被打,但他下意识摸了摸人中,看向手掌心,没有新的鼻血,但他仍然眼前发红发黑。
“那你要是这么说你就全脱了,你的手表、手链,都脱干净,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你都不允许带走。”
一句气话,没过脑子的从塞缪尔胸膛里颠出来。
贺松风还没表示什么,塞缪尔的耳朵自行彻底陷入耳鸣。
他想把话收回,但已经贺松风听见了。
而这句气话的本意也并不是真的想把贺松风赶走,塞缪尔是想让贺松风知难而退。
他想贺松风这么害羞一个男孩子,赤身裸.体从这里离开,去到门外动荡不安的暴雨里,怎么想对方都不会照做。
但偏偏——
害羞的人设是贺松风演出来的。
当贺松风决心离开的时候,走得都是无声无息,且无可挽回的。
贺松风没有任何迟疑,在塞缪尔的注视下,他迅速脱掉身上已经脏掉的衣服,连着手腕上的手表和梵克雅宝手链看作束缚他的枷锁,畅快地摘下,随手丢开。
比起□□,还是留在塞缪尔身边更恶心。
没有不舍,没有眷恋,更没有难为情,反倒更多是挣脱后的释然。
贺松风转身就走。
他赤条条的走出公寓,走进雨里。
雨线像层层叠叠的纱帘,把单薄狼狈的人影轻易抹去,变成灰黑夜幕下的其中一个雨点,孤零零地打在这世界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第61章
多亏了这场暴雨, 公寓外道路上不见人影,就算有人视线也会被厚厚的雨幕分割成数个世界,互不干扰。
这么大的雨, 连来往车辆都没有,更别说人。
贺松风不着片缕的站在人行道的中央,雨水恰到好处地冲刷贺松风身上的污脏。在暴雨里, 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漂亮、纯洁的Angel。
贺松风站得累了, 蹲下来,抱着自己。
他抖着手,在哗然暴雨的干扰下,笨拙地在拨打电话的界面上按下一行数字。
贺松风什么都没带, 只带着自己和这台手机。
他是他自己的,手机是程以镣送给他的,都和塞缪尔无关。
至于电话号码……是在游轮上记住的。
嘟——
嘟嘟——
“哪位?”
男人沉闷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咬字懒散, 气息虚浮,听上去像是才睡醒。
贺松风双手捧着手机,嗡着鼻尖小声说:“Lambert叔叔,是我。”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个语气?”窦明旭问。
电话里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但在聒噪的雨幕里,难以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沙沙声, 是双向干扰,同时作用在两个人身上。
“我需要您的帮助。”
贺松风的嘴唇吻着手机屏幕, 声音从喉咙里像眼泪那样酸苦的倾泻。
“来接我走, 求您了。”
电话安静了半分钟,贺松风的心忐忑不安。
最终,窦明旭没有拒绝贺松风的请求, 他说:“好。”
说罢,电话挂断。
但贺松风依旧不能肯定窦明旭会来接他离开这里,男人们总喜欢把他耍的团团转。
贺松风孤零零地蹲在黑到发紫的夜幕雨线里,孤独就像是下水道里漫出来的沼气,无形无色迅速的充斥空气,等到意识到孤独的时候,已经无可救药的陷入悲伤里。
贺松风已经分不太清究竟是体温过低,还是情绪过低,总之那股子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冷钻进他的骨头里,把他身体内脏绞成了一滩肉泥,混乱的在小腹肚皮下一坠再坠,要将他彻底坠到地上去。
贺松风不想狼狈地瘫倒在地上,他极力和这股颓唐的力做抵抗 。
他抬头,视线正前方就是他住的公寓楼,所有楼层的灯都灭了,只有他房间客厅的灯还亮着。
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窗前,向他投去不理解的眼神。
贺松风倔强的看回去,现在他不欠塞缪尔什么,没什么可忌惮的。
窗前的人影与贺松风对视半秒不到,后撤,直至完全消失在窗前。